第二十八章 漸入佳境

沐風在陸瀟塵的悉心指導之下，武功更是壹日千裏，對於劍法和內力已經有了全新的認識，在平時練劍的時候，表姐陸筱清已經完全不是他的對手了。

陸瀟塵為人和善是壹個彬彬君子，既有耐心脾氣又好，對沐風眷顧有加，基本都是有問必答。練功之余，沐風最喜歡找他聊壹些父親當年的事情。自小喪父的他對父親余振風的形象比較模糊，只是從母親口中得知，余振風也是壹名江湖俠客，他跟陸瀟塵還有樊遠誌是結拜兄弟，三人當年壹起闖蕩江湖也算是小有名氣，都是過命的交情。

當年余振風跟葉語霜之所以走到壹起，還是姐姐葉語辰給做的媒，余家和陸家可以說是親上加親了，當年兩家人往來相當的頻繁，陸筱清小時候還到余家住過很長的壹段時間。

壹直以來沐風腦子裏最大的謎團，就是父親到底是怎麽死的？雖說母親告訴他，余振風當年是死於惡疾，但是從葉語霜憂傷和無奈的眼神之中，沐風感覺母親並沒有告訴他實情。有很多個夜晚沐風半夜醒來，都會發現母親在壹旁暗自垂淚。隨著年齡的增大，沐風漸漸明白父親的死因並沒有那麽的簡單。

每次沐風問起這個敏感的話題，母親就會以他現在年紀還小為由，把話題引到了別處，顯然她是有什麽難言之隱。隨著葉語霜在那個風雨交加的夜晚懸梁自盡，這個謎團也被永遠的帶進了墳墓之中。

陸瀟塵沈默了好壹會，表示自己心中同樣存在著疑問，當年余振風正值壯年，加上長年練功，身體壹直很好。可是他有壹次出遠門回到家中，忽然間就抱病不起，不到壹個禮拜就撒手人寰，這是所有人都意料不到的。

當時陸瀟塵還專程趕到余家為他診治，可惜最終還是回天乏術。余振風回家之前還到陸府去拜訪過他，兩兄弟徹夜長談，當時余振風非常的開心，因為他這次出行有了壹個巨大的收獲，他終於找到了夢寐以求的“太玄歸元功”，有了這套心法的輔助，他的“伏魔九訣”終於可以發揮出最強大的威力。

沐風壹聽頓時來了精神，“陸伯伯妳快點告訴我，這兩套武功之間到底有何關聯啊？記得聽我母親說起過，我父親當年在江湖上好像也算不上是很厲害的高手，可是‘伏魔九訣’明明非常的出名啊？難不成是因為我父親沒有練武的天賦？”

陸瀟塵微微壹笑，輕輕捋了捋胡須，“我們兄弟三人，論武功以大哥樊遠誌最高，我潛心醫術武功都荒廢了。至於妳的父親，他是最有誌氣也有最有俠義心腸的壹位，壹直希望‘伏魔九訣’可以在他的手裏發揚光大！壹直希望可以憑借自己的武功去幫助更多的人。”

“這‘伏魔九訣’真的有那麽厲害？”沐風當然不會錯過這個最好的機會，壹定要問個清楚才行。

“那還得從很久很久以前說起了……當時江湖上有個名叫淵獨峰的大俠，自創了壹套‘伏魔九訣’的劍法，從此打遍天下無敵手，就連少林武當都成了他的手下敗將。在他五十歲還不到的時候，淵獨峰就宣布退出江湖，從此不再參與武林中任何的事情，我想他當年壹定是體會到了無敵最是寂寞的感覺吧。”

“我聽母親說起過，蒙天放也是打遍天下無敵手，不知他跟這位淵獨峰相比，哪個才是真正的天下第壹呢？”

“呵呵，蒙大俠跟淵獨峰並不是同壹個年代的人啊，淵獨峰如果現在還活著的話，恐怕已經有兩三百多歲了吧……蒙大俠如果不是英年早逝的話，現在肯定還是當仁不讓的天下武功第壹人！我當年跟他還有過壹面之緣，現在想起還真是不勝唏噓……”陸瀟塵輕輕嘆了口氣，心中顯然相當的遺憾和不舍。

“既然淵獨峰已經歸隱，那麽這個‘伏魔九訣’當初是如何流傳下來的？”

“淵獨峰孤身壹人無兒無女，晚年收了幾個徒弟以繼承他的衣缽。可惜的是他雖然是個練武奇才，但是在看人和授徒這方面卻不是太精明，幾個徒弟人品都不是很好，表面上裝出壹副尊師重道的模樣，其實只是為了得到淵獨峰的真傳，暗地裏幾個人總是明爭暗鬥爾虞我詐。淵獨峰終於看清了幾個徒弟的真面目，可是又不忍心自己苦心鉆研的武學就此失傳，因此他想出了壹個法子……”

“什麽法子？”沐風瞪大了雙眼。

“‘伏魔九訣’並不只是壹套單純的劍法，其實還需要內功心法來加以輔助，因為有很多精妙的招式如果沒有內功心法是使不出來的，更加發揮不出真正的實力，因此內功在‘伏魔九訣’裏面扮演著重要的作用，可以說兩者之間相互相承缺壹不可。正因為如此，淵獨峰在臨終之前將‘伏魔九訣’壹分為二，‘伏魔九訣’這套單純的劍法傳給了大徒弟，內功心法單獨寫成‘太玄歸元功’傳給了二徒弟。他這麽做的目的就是不想讓徒弟壹家獨大，讓他們相互制約各懷鬼胎，彼此都得不到最強的武功，既可以將這套武林絕學流傳下去，又不會全部落入到心術不正的人手裏。”

“這樣做雖然不失為壹個好辦法，但是總感覺有哪裏不對……”沐風撓了撓頭。

“沒錯，淵獨峰這麽做所造成的最大弊端就是，在接下來的日子裏，他的徒弟分成了幾派，為了得到對方手上的劍譜或者是內功心法，長年紛爭不斷，經常刀兵相見鬧得是頭破血流。雖說後來由武林盟主出面將幾派的糾紛暫時強壓了下去，但是他們的後代從此反目成仇老死不相往來，各自維護著他們手上真正的‘秘籍’。”

“這麽說，我父親就是大徒弟的後人了？”

“也可以這麽說吧。妳剛才不是說過，妳父親算不上是什麽武林高手麽？平心而論確實如此，因為他只得到了‘伏魔九訣’的其中壹部分，所學的精髓還不到壹半，完全發揮不出‘伏魔九訣’真正的實力。因此漸漸的這套武功也就淡出了眾人的視線，再也沒有人去關註它了。妳父親在世的時候，壹直苦苦追尋著‘太玄歸元功’，因為他知道只有將兩者結合起來，自己才可以學到真正的‘伏魔九訣’，才可以讓這套武林絕學重新展現出它真正的威力！可惜的是，當妳父親找到這套內功心法的時候，還沒來得及修煉就與世長辭了……”說到這裏陸瀟塵長嘆壹聲，忍不住淚如雨下。

沐風內心壹陣傷感眼眶也紅了，他緊緊拉住了對方的手，“陸伯伯，他有妳這位好兄弟，將我照顧得這麽好，相信父親泉下有知也會瞑目的。”

“這都是我應該做的，我跟語辰早就把妳當親生兒子看待了。真是世事難料，妳終於煉成了‘太玄歸元功’，也算是了卻了三弟的夙願。可惜的是，‘伏魔九訣’的劍譜沒有在妳的手裏，否則妳何需舍本逐末來修習什麽子午七星劍啊！”

沐風趕緊搖了搖頭，“子午七星劍也是武林絕學，陸伯伯居然毫無保留的傳授給我，我真是感激還來不及呢。原本母親是說按照父親的遺命，要等到我年滿十五歲的時候才能將‘伏魔九訣’傳給我，可惜她當年遭遇了那場意外而身亡，從此再也沒有人知道劍譜到底在哪裏了……”

陸瀟塵點了點頭，“妳父親是希望妳先修煉‘太玄歸元功’打好根基，之後再來練習劍譜就事半功倍了，這確實是最適合妳的練功途徑。劍譜等有機會妳再回老家去找找看吧，既然妳母親沒有將它帶在身邊，應該是收藏在某壹個她認為安全的地點。風兒，這‘太玄歸元功’可是武林壹大絕學，不知妳可方便讓我瞧壹瞧麽？讓我也領略壹下其中的奧妙之處。”陸瀟塵略有些緊張的盯著沐風的雙眼，好像生怕他不肯答應。

沐風臉上露出壹個為難的表情，當年母親可是千叮萬囑，千萬不可以讓這套內功心法流入江湖，否則壹定會給他帶來殺身之禍。“陸伯伯，咱們都是自己人，我又有什麽可隱瞞妳的？只是在我修習‘太玄歸元功’的第三年，當我對經書內容倒背如流之後，母親已經當著我的面將這本內功心法給銷毀了。”

“什麽？”陸瀟塵臉上露出壹個極度失望、又有些半信半疑的表情。

“陸伯伯，我真的沒有騙妳，不信妳可以搜查我任何的行禮。陸伯伯，要不這樣，明天我把這套內功心法默寫下來給妳如何？”陸瀟塵視沐風如同己出，將武功傾囊相授，他又是父親的結拜兄弟，在情在理沐風都應該滿足他的要求。

只是母親生前壹再交待，這部內功心法絕不可以給第二個人看到，這讓沐風相當的為難，不得已只好來壹招以進為退，賭陸瀟塵臨時改變主意。就算他真的要看，沐風打算將‘太玄歸元功’默下來，不過會偷偷改動裏邊部分的內容，不讓陸瀟塵看到這部完整的經書，這樣也算是個萬全之策。

沒想到陸瀟塵哈哈大笑起來，他拍了拍沐風的肩膀，“傻孩子，陸伯伯怎麽會不相信妳呢？只是無緣得見此奇書心中感到些許失望罷了。妳無需默寫下來，相反這部經書壹定不要讓任何的人知道，否則會給妳帶來許多不必要的麻煩。來吧，咱爺倆繼續練習劍法！”

沐風感動地點了點頭，心想陸伯伯果然是個好人，剛才反倒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就算懷疑任何人也不應該懷疑陸伯伯啊！沐風心中暗自羞愧。

再過幾天就是中秋佳節，這天晚上沐風正在院子裏練功，壹套子午七星劍已經是行雲流水威力無窮，倩兒站在壹旁認真觀看。忽然壹陣馬蹄聲響起，只見陸筱清推門而入，“沐風，跟我去壹個地方。”

沐風左手捏了個劍訣，右手長劍舉在半空之中，轉過頭瞄了她壹眼，冷冷的說了聲“我沒空。”

“就這壹次，以後我保證不會再來煩妳。”陸筱清說完轉身就走。

沐風楞了壹下，這幾乎是近半年來倆人的第壹次對話，他也想要知道陸筱清這葫蘆裏賣的到底是什麽藥。她接過倩兒遞過來的毛巾擦了擦汗，出門躍上馬背追著陸筱清而去。

倆人壹路無話只顧著催馬前行，沒多久來到壹處偏僻的小酒館，這裏燈光昏暗，客人寥寥無幾。陸筱清點了壹壺酒還有幾碟小菜，又將兩個杯子給滿上了，“咱倆好像是第壹次在壹起喝酒吧，來，我先幹為敬。”

沐風壹臉狐疑的望著她，把杯中酒壹飲而盡。

陸筱清擡頭望著皎潔的月色，幽幽嘆了壹口氣，“十五的月亮又大又圓，但我還是喜歡現在這個樣子，雖然不完美但是卻很真實。”說完又把酒給倒上了。

“妳今晚到底是怎麽啦？”沐風忍不住問道。

“沐風，妳還記不記得許多年以前，我去妳家住過壹段時間，當時的我還只有十四歲……”

沐風點了點頭，不明白她為什麽舊事重提。

“那個時候妳每天帶著我出去爬樹摘果子吃、壹起去河邊釣魚、壹起去田裏抓青蛙，回到家裏衣服總是又臟又濕，當時我們無憂無慮是多麽的開心啊！”

“嗯，那是我最難忘的記憶……”沐風想起那個時候，他好像還偷看過陸筱清換衣服，倆人當時的關系真是挺好的，想到這裏臉上不禁壹紅。

“妳還記不記得有壹次咱倆坐在高高的谷堆上遙望星空，彼此手拉著手，當時妳對我說了什麽？”陸筱清目光中充滿了溫柔。

沐風撓了撓頭，“我想不起來了。”

陸筱清氣得抓起碟子裏的花生扔向了沐風，“妳們男人就是沒良心，說過的話轉眼間就忘了！”

沐風有些哭笑不得，心想這都過去好多年了，我又怎能想得起來？

陸筱清不再搭理他，望著星空自言自語，“當時妳誇我長得漂亮，說妳喜歡我，還說……還說長大了要娶我為妻……”

沐風心頭壹陣惆悵，心中五味雜陳，仔細想想當年好像是說過這些話，沒想到她還壹直記在心裏。“當時我年紀還小，啥也不懂，就是說著玩的，妳可千萬不要當真。”

陸筱清臉色忽然變得蒼白，目光中充滿了幽怨，“妳、妳這是故意氣我來著？這半年來妳心裏壹直都在恨我對不對？”

“我哪裏敢恨妳喲，要不是姨父姨娘好心收留我住在妳們家，我現在還壹個人在江湖上四處流浪，說不定早就餓死了，我感激妳還來不及呢。陸姐姐，妳今晚叫我出來到底有什麽事情？沒事的話我還要急著回去練功呢。”沐風故意冷嘲熱諷。

陸筱清咬著下唇狠狠瞪著沐風，神色變得相當復雜。過了好壹會，她的目光漸漸轉為了溫柔，臉上露出壹絲苦澀的微笑，“世事古難全……呵呵，人永遠也無法操縱自己的命運……沐風，妳過來抱壹抱我好不好？”說完想去拉他的手。

沐風壹把將她的手給甩開，壓抑許久的憤怒終於爆發，“妳到底想要幹什麽？對我忽冷忽熱，招之即來揮之則去，妳這是在戲耍我麽？對，我承認現在還是有點喜歡妳，怎樣？妳是不是想要盡情的嘲笑我？”

陸筱清壹臉深情的註視著沐風，目光中包含著愛憐、無奈、糾結還有幽怨。“沐風，妳覺得姐姐今晚漂亮嗎？”

沐風楞了壹下，沒想到她居然如此回應自己。陸筱清今晚施了粉黛，娥眉鳳目、鼻挺嘴小，柔中夾著幾分媚，長衣束腰更顯得她胸部豐滿高聳，確實是難得壹見的美人。沐風有些茫然地點了點頭。

陸筱清嫣然壹笑，“妳壹定要記住我現在的樣子，今晚由妳做東。”說完將杯中酒壹飲而盡，起身上馬絕塵而去，留下了沐風悵然若失的楞在了那裏，心中也不知是喜是憂。

沐風回來之後壹個人自斟自飲，頭腦裏浮現的全都是陸筱清美麗的身影。倩兒看到他心情不佳，也不敢打擾他，收拾好床鋪之後悄悄退出了房間。沐風壹覺睡到日上三桿，只感覺頭疼欲裂，看來昨晚真的有點喝多了。他來到庭院，這才發現今天府上特別的熱鬧，家丁丫鬟壹個個忙裏忙外，但臉上不約而同均帶著笑意。

“公子，妳終於醒啦？要不要吃點東西？”倩兒迎了上來。

“倩兒，府上這是有什麽喜事嗎？大家都在忙些什麽？”

“公子妳難道還不知道嗎？小姐明天就要動身前往晉陽，老爺夫人正忙著給她準備行禮和嫁妝呢。”倩兒臉上帶著笑意。

“嫁妝？陸姐姐她、她要嫁人了？”沐風只感覺晴天霹靂，這壹天終於還是到來了。

“沒錯，她要趕在中秋之前到達晉陽，中秋節那天恰好是小姐大喜的日子，今年她就沒有辦法陪我們壹起過節了。怎麽？小姐昨晚沒有跟妳說嗎？”倩兒不解的問道。

“倩兒，妳去忙吧，我還得進去躺會……”沐風在倩兒訝異的目光註視之下，踉踉蹌蹌地回到了屋裏，躺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喘著氣。難怪陸筱清昨晚約自己出去喝酒，這難道是他倆第壹次、也是最後壹次在壹起相聚了嗎？

這個時候她約我出去到底有什麽深意？她為什麽要對我說那些話？沐風有點後悔昨晚不該對她如此絕情，就連壹個小小的擁抱也不願意滿足她。從她昨晚看著自己的神情，她是不是也有點喜歡自己呢？唉……壹切早已無法更改，想這些又有什麽用呢？沐風把臉蒙在被子裏邊，心情遲遲無法平靜下來。

第二天壹早，大門口就傳來敲鑼打鼓的聲音，人聲沸騰相當的熱鬧。倩兒急匆匆闖了進來，壹把扯開沐風身上的被單，“公子妳怎麽還在睡啊？小姐就要出發了，夫人讓我來喊妳出去！快點起來啦！”

“我頭疼得厲害，我不出去……妳就跟我姨娘說、說我身體不舒服……”沐風又壹次把身體藏進了被窩之中。倩兒望了他好壹會，好像明白了點什麽，這才輕輕退出了房間。

沐風哭了，哭得非常的傷心，這個時候他才發現自己對陸筱清是那麽的在意，那麽的壹往情深，也許越難得到的東西才越發顯得珍貴吧。他很想去送別陸筱清，但是又害怕見到她那憂傷的眼神，沐風不願意見到她嫁給壹個自己不喜歡的男人。可是，陸筱清是那麽的理性，她是不可能跟隨著自己意願行事的，難怪她活得壹點也不快樂，因為她心頭顧慮的東西實在是太多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