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壹十二章 撕破臉的時候

　　等到王靜初再次睜開眼的時候，見馬車停了，便擡眸道：“到了嗎？名帖遞了沒有？”
　　“小姐，名帖已經遞了，揚大人出來了壹趟，聽說小姐疲倦，就沒有打擾，只說事情他已知道了。”
　　“噢。”王靜初修長的眉毛微微凝起：“不能親自拜謁，禮數只怕不周，哎……”她眼眸擡起，又變得有神起來：“時間倉促，也是無奈的事，去鄭叔叔那兒吧……”
　　……
　　焦家。
　　焦芳從下了值，便從家人口中得到了關於焦黃中的噩耗。
　　焦家已經亂成了壹團，焦黃中雖不是焦黃中的獨子，卻是最有出息的壹個，壹直被焦芳當做接班人看待，這焦黃中突然間就被人毆打，還據說被打得面目全非，接著又被都察院以下犯上的罪名直接送去了大理寺，壹面又知會了刑部，親自出面處置此事的，居然是都察院的右都禦使，刑部尚書劉璟親自下文批捕，這劉璟的官聲素來很好，三法司那兒，從都察院到刑部，再到大理寺，就好像合謀好了壹樣，直接將焦黃中禁了起來，這分明就是碰瓷啊。
　　焦芳自天子登基之後，取代王華，進入內閣，便壹直與劉瑾關系良好，再加上又與劉瑾合謀，讓張彩任了吏部尚書，從司禮監到內閣再到吏部形成了較為穩固的同盟，在這廟堂上，雖說不至壹手遮天，可是劉健性子溫和，李東陽只理國政，而謝遷雖然有時會管壹些閑事，卻極少與焦芳產生什麽直接矛盾，因而焦芳可謂是如魚得水。
　　可是料不到，今日卻是碰了個釘子。
　　當家人驚慌失措地將此事稟告給他知道的時候，焦芳頓時心裏壹沈。
　　白日當值，也就是焦黃中遭難的時候，內閣裏居然壹丁點風聲都沒有，那劉、李、謝三閣老居然都是不露聲色，正午的時候，大家壹起在茶房吃茶，還是談笑風生，甚至謝遷笑自己成化年間與他壹起喝酒失態的醜事，那都是陳年舊事，說出來並不算揭醜，反而臨到老了，拿出來頗為怡情的意味。
　　好哇，白日妳還在跟老夫開玩笑，背地裏招呼都不打，壹刀子就這麽捅過來了。
　　焦芳面上卻還是顯得淡定從容：“慌什麽，天還沒塌下來呢。”他背著手，進了書房，寫了兩張條子，吩咐家人道：“壹份想辦法送去給劉公公，另壹份給張部堂，他們知道怎麽做的。”
　　送了條子，焦芳坐在官帽椅上，用手摩挲著案牘，眼眸壹張，又吩咐道：“都察院、大理寺、刑部三法司那兒，能打招呼的，都打好招呼，其他諸部那些平時受了老夫恩惠的，都要跟他們碰個頭，兵部和戶部就不必了。”
　　謝遷是以兵部尚書的身份兼任的內閣學士，而李東陽則是以戶部尚書的名義兼任大學士，這兵部和禮部被他們掌控，可謂是油鹽不進，屬於劉、謝、李三人的基本盤。
　　焦芳吩咐了這壹切，便仰趟在官帽椅上，慢悠悠地自語道：“老夫早就知道，遲早會有這麽壹天，總會有撕破臉皮的時候的，只是萬萬料不到，卻是因為壹個編撰的事，也萬萬想不到會是今天，這樣也好，宜早不宜遲。”
　　……
　　葉春秋沒想到王靜初到了京師，只怕當他知道的時候，會是匪夷所思吧。
　　而謝遷的突然出手，確實令他的境況壹下子改善了許多，葉春秋次日到了翰林點卯，許多翰林見了他，態度竟改變了許多，此前聽說葉春秋可能牽涉到了‘藍丸案’，不免害怕被牽連，而今也開始有說有笑了。
　　戴大賓尋到葉春秋，道：“春秋，妳來，到文史館坐坐。”
　　葉春秋道：“待詔房那兒……”
　　“晚壹些去也是無妨，來……”他非要拉著葉春秋，便領著葉春秋到了國史館，國史館的占地很大，戴大賓的公房卻只是壹個小角落，叫了書吏斟茶，葉春秋不禁羨慕地道：“戴年兄竟還有人斟茶遞水，比待詔房要好多了，待詔房裏都是我們自己親力親為的。”
　　戴大賓怒道：“那咱們換換，妳來匯編這些實錄和史料還有散籍好了，我去待詔房。”
　　葉春秋哂然壹笑，只好擺手道：“好吧，好吧，只是玩笑。”
　　戴大賓身子前傾，露出了肅然之色，道：“葉編撰，妳有沒有嗅到壹絲不對勁的地方？”
　　“什麽不對勁？”
　　戴大賓瞇著眼道：“妳還糊弄我，妳真是不老實，原來妳後臺這樣硬，為何不早說……呵，能請動三法司的人，壹定很不簡單吧。”
　　葉春秋哂笑道：“妳不要胡說……”
　　戴大賓卻是更顯出正色：“春秋，妳可不能得意，焦黃中那邊被拿了，可並不代表妳平安無事，人家也不是好惹的，現在鬧得這樣厲害，我就是來給妳出謀劃策的，妳想想看，有人能拿焦黃中，妳牽涉到了藍丸案，難道就沒人來拿妳嗎？”
　　葉春秋心裏不禁謹慎起來：“多謝戴年兄提醒？”
　　戴大賓搖頭道：“三日之後就是廷議，只怕上頭那些人會在廷議裏發難，可是這三天，卻是至關重要，有的人肯定要置妳於死地，妳在外頭很不安全，嗯……我給妳出個主意吧，這三日妳就在待詔房裏當值，哪兒也不要去，夜裏也需有人值夜的，妳和鄭學士請托，就說這三日妳都在宮中當值，只要鄭學士準了，無論外間發生什麽事，妳人在宮中，就沒有人敢來拿妳。春秋，妳莫要忘了，當初焦公年輕的時候，可是揚言過敢殺人的，他絕不是壹個好惹的人。”
　　戴大賓說的典故，是焦芳年輕的時候，有人推薦他為翰林學士，可是當時的內閣閣老不肯，還說他這樣的人怎麽有資格做學士，焦芳就四處揚言，說是有人說他壞話，他若是做不了學士，便非要宰了那說壞話的人不可。
　　於是嚇得那位大學士萬安忙是讓他做了翰林學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