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千二百四十六章 歲月消磨

　　入夜，倒映漫天星辰的海面之上，仙膳舫接待完最後壹波客人，莫老板叼上支煙，轉身關門歇業。
　　將所剩食材搬到冷凍法陣的艙內，出門時，遇到同樣出門的楊藻。
　　“這些年，妳就是這樣過來的？”楊藻掃了壹眼走廊左右。
　　“多數這樣。”莫老板點點頭，向船廳走：“吃什麽？”
　　“有什麽吃什麽。”楊藻跟上莫老板。
　　到了船廳，莫老板拿出些無需冷凍的食材，專心料理。
　　楊藻坐在吧臺前，隨手抓過壹瓶酒就灌了起來。
　　良久，她長處壹口氣，眼神逐漸迷離。
　　“三千多年了，感覺，就像是才過了幾年。”
　　莫老板沒吭聲，專心揉搓手中面團。
　　“我壹直不明白，妳為什麽要跟他牽扯在壹起，陰如南說，妳不在他身邊，看著他，他指不定做出什麽事來，說妳在引導，但我覺得不是，可除此之外我又想不到任何的理由，妳能告訴我嗎？”
　　莫老板快速將面團壹拉，雙手如電的反復十幾次，轉身時，壹把面條便下了鍋。
　　他壹邊拿長筷攪動滾水裏的面，壹邊道：“他不需要引導，他比我們都清楚自己該做什麽，只是做與不做全看他心情，而他，又是壹個不為自己設想的人，放任不管，他會孤獨的活到死。”
　　“那妳為什麽要管？”楊藻皺眉。
　　莫老板將調料放到面碗上，倒上滾燙的高湯道：“沒有什麽理由，非要說，他會做事。”
　　楊藻沈默了很久，恥笑道：“他為什麽會心甘情願的當個工具人？”
　　莫老板夾起面，放入面碗裏，撒下壹些蔥花端到楊藻面前，道：“他即享受孤獨，卻又害怕孤獨，他沒法將腦袋裏的東西放空，不做事，他就會陷入不好的記憶裏，長期的繃緊狀態，會使他像個炸藥桶，壹點火星就能毀滅壹切。”
　　楊藻攪動著碗裏的面道：“這不就是看守？”
　　“這只是我個人的想法，與最初的動機，將他召來後，我發現自己錯了，他是個會自我調節的人，他把所有閑置的時間都用在符文上，他很清楚這東西他此生都不可能研究完，這就是他需要的，沒有結果才最好。”
　　楊藻迷離的雙眼忽而變得明亮，擡頭看著莫老板笑道：“妳希望他得到救贖！”
　　“無解。”莫老板叼上壹支煙，將煙盒推到楊藻面前，又抓起壹瓶酒道：“在這個世界他永遠得不到救贖，他只能回去，回到那真實的世界裏，可在那，他又如何得到救贖？”
　　清楚張天流過去的楊藻，很清楚莫老板這番話含有多少無奈。
　　回不回得去另說，若忘卻這裏的壹切，沒人能為他主持公道，即便莫老板在未穿越前就有了這個心，也沒能力去調查那場早已風平浪靜的車禍。
　　而若不忘，需要救贖的人會更多，包括她自己！
　　“說說妳吧，除了打磨廚藝，不幹別的？”楊藻說著，夾起面條放入口中，沒來得及吸溜壹下，就被她絕品般的湯汁給嚇得瞪大了眼睛。
　　“嗯！嗯嗯，這是什麽鬼？”楊藻含糊不清的嘟囔：“再做幾碗，等會我都能吃了！”
　　莫老板將斟滿的酒杯端起，小酌壹口道：“不試試別的？”
　　“試，當然要試，先把妳最拿手的呈上來。”
　　莫老板放下杯子道：“行吧，今天滿足妳，吃了這頓，以後就沒了。”
　　已經開始喝湯的楊藻壹楞，放下碗道：“什麽意思？”
　　“我這平靜的日子算是讓妳打破了，還用問？”莫老板語氣中多少夾雜著不悅。
　　楊藻回過神，擦了壹把嘴道：“妳說得罪天羅教這事。”
　　莫老板點頭。
　　最近他的客人明顯減少，顯然南天涯的風聲已經刮到這裏了。
　　尋常事，很多客人都會主動幫他解決，但這件事，已經超出絕大多數人能插手的範疇了。
　　那可是壹個天命啊！
　　何況有些事總需要人去做，張天流已經無法顧及了，除了他，沒有更好人選。
　　“對不起。”楊藻很愧疚。
　　她早已心灰意冷，本想著說清楚，無關任何人的壹決生死，終究還是把別人牽扯了進來，偏偏這個人還是莫老板！
　　“錯不在妳，以後天涯妳就別去了，多的是神跡需要人去收集，天涯這壹塊，讓他們自己去苦惱。”
　　“妳……要去南天涯？”
　　莫老板點頭。
　　“我也去。”楊藻果斷道。
　　“妳去性質就不壹樣了。”莫老板搖頭。
　　“為什麽？”楊藻不悅問。
　　“妳雖不是集團的人，但做的事多為集團，我和那家夥，還有小白老爺子，從壹開始走的道路就不會跟妳們異人扯上關系。”
　　“妳還在乎這個？我覺得天涯可不會在乎。”楊藻又不是沒想到這壹點，不然和朱崇古壹戰，何必撇清關系。
　　“他們不會，但集團會，那些鍵盤俠會。”
　　楊藻冷笑道：“他們會什麽，主動跟我撇清關系，還是背後捅我刀子，把她交給天羅教？”
　　事到如今，楊藻豈會在乎異人怎麽看待她。
　　“不行。”
　　莫老板還是很果斷的拒絕，道：“三千年的消磨中，異人早已成了散沙，整個集團千瘡百孔，壹直無事，不是因為對方不了解，沒有誰比他們更能體會到歲月的可怕，只是因為還有我們在，張天流活不了多久了，小白無法掌控大局，老爺子雖有能力，但他只會在妳們有難的時候出手，不會去幹涉妳們決定，這種情況，未來大劫我們很難度過，妳不壹樣，妳幫了很多異人，這次雖然冒失，但也獲取了不少支持，與天羅教撕破臉我又攬到了身上，妳此舉已被視為壹勞永逸，從此再想以九州神跡要挾我們的人都會掂量壹下。”
　　“妳想讓我團結異人？”楊藻思索道。
　　“最好如此，不用擔心公叔伶陽，她已經被歲月給磨廢了。”
　　這個觀點，楊藻還是頭壹次聽到。
　　不過也不難看出，公叔憐陽確實對很多事，已經有心無力。
　　她曾想改變韞海，最後卻什麽都沒有變，沿用了曾經天涯上位者立下的規定。
　　這也是沒辦法的。
　　她把更多的時間用在提高自身實力上，治理方面難免破洞百出。
　　“妳想讓我點燃她這堆枯草。”楊藻忽然明悟道。
　　莫老板端起酒杯壹飲而盡道：“能點燃最好，點不燃就取而代之。”
　　“我對那破地方沒興趣，不過妳都這樣說了，當是救命之恩。”
　　壹個時辰後，吃了壹頓大餐的楊藻摸著肚子回到她之前住的房間門前，卻在開門前，扭頭看著旁邊的莫老板。
　　此時莫老板正要進入對面的房間，她突然好奇問：“誒莫哥，妳這裏沒客房吧？”
　　莫老板推開門後，頭也不回道：“沒有。”
　　“那這是？”楊藻看著身旁住了幾天的房間。
　　“張天流的。”莫老板隨口道。
　　說完他就察覺到了什麽，扭頭便看到楊藻冰冷的神情。
　　便隨口解釋：“小白的房間很多書稿，他害臊，不給任何人看，上次我就因此被埋怨過了，老爺子房間什麽都沒有，就只有他的了，放心，他幾百年沒過來住了，妳要實在住不慣，可以現在就走。”
　　楊藻沈著臉進了房間，碰的壹下，狠狠關上房門。
　　看著房中的床榻被褥，楊藻是睡也不是，不睡也不是。
　　她可沒有真元護體，這船裏的大陣可沒有保持恒溫，只有隔音，阻隔神識什麽的，倒是這房間隔壁是冷藏庫，那冰寒法陣時不時就給她透點冷氣進來，不蓋被子，時間久了她身體可吃不消。
　　“早知道，多點些抗性了。”楊藻暗嘆壹聲，還是上床躺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