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漸遠

　　溫見月拉開窗簾，看著外面的萬裏晴空，心情也跟著好起來。
　　由於身上的傷恢復得很好，今天她就要出院了，回想這些天，心裏竟然還有些舍不得。
　　這段日子裏爸爸待她極好，雖然還是冷著臉，多的壹句話都不肯說，但是默許了她的接近。她抓住這個難得的機會，壹步步靠近他，仗著他的寵愛，試探他的底線，她樂此不疲。看著他對自己的溫柔與愛惜，她心中竊喜，盡管這還不是她要的愛，但她有的是時間和耐心等下去，等他沈淪。
　　她回到病床上，靜靜地等著溫堯辦好出院手續。
　　突然，她聽到了門被打開的聲音。
　　是莊靜雯，溫見月有些意外。
　　莊靜雯看起來心事重重，低垂著眼簾，溫見月看不出她的情緒。她在椅子上坐了下來，仿佛是猶豫和糾結了好久，才看向溫見月。壹時之間誰都沒有說話，像是帶著破釜沈舟般的決心，空氣裏彌漫了壓抑的氣息。
　　“妳是不是有事瞞著我？”她開口。
　　溫見月楞了壹下，然後像是有些苦惱般地笑著說：“我們是朋友，但有些自己的隱私也不奇怪吧？”
　　“不，我是說關於妳爸的事。”她仿佛沒了耐心，直直地逼問。
　　溫見月心裏壹顫，話哽在喉頭，最終只能將萬千情緒輕輕放下，用她那壹貫淡淡的語氣說：“妳知道了？”
　　“對。”莊靜雯偏過頭去，抿緊了嘴唇，雙手也不自覺地捏緊，她的聲音似乎有些顫抖，“妳們……”
　　“是我壹廂情願，跟他沒關系。”溫見月打斷了她，既然話都說開了，那也就沒有必要遮遮掩掩的。她知道，這件事是瞞不過和她從小壹起玩到大的莊靜雯的，她們再了解彼此不過。
　　莊靜雯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她不明白為什麽溫見月能這麽理直氣壯地說出那樣的話，“妳……別開玩笑了好嗎？”
　　“我沒有，”她也直視莊靜雯，像是知道她在想些什麽，“我很正常。”
　　“我覺得不正常。”莊靜雯猛地吸了口氣再嘆出來，“放棄吧，妳們沒可能的。”
　　溫見月搖了搖頭。
　　莊靜雯有些難以置信地說：“別傻了，妳真的要為了他毀了妳自己？”
　　“我有分寸。”
　　依舊是平淡的語氣。
　　莊靜雯此時真是恨透了溫見月這副不為任何人所動的模樣，她激動起來：“妳明不明白妳在做什麽啊？妳們在亂倫啊，妳知道嗎？”
　　溫見月身體壹瞬間僵硬，但還是克制住那些亂七八糟的負面情緒，“我很清楚我在做什麽。”
　　“妳清楚？”莊靜雯像是聽到什麽好笑的笑話，嘲弄般地笑了壹聲，又忽然落寞下去，“是不是我……當初……不該給妳看那個的……”
　　“這不關妳的事，”溫見月搖搖頭，苦笑道：“其實我還要謝謝妳吧，如果不是妳，我大概還不明白這份感情吧，也許，說不定後來就會壹輩子錯過……”
　　莊靜雯算是明白了，溫見月不覺得那是個意外的錯誤，而認為那是自己內心深處的感情。如果當初能死皮賴臉壹點，說不定還可以勸導她，讓她盡早從歧途上轉回來，可是如今說什麽都怕是為時已晚……
　　“喜歡誰不好呢，偏偏……”莊靜雯難以啟齒，“妳讓我們怎麽看妳？”
　　“妳接受不了的話……”
　　“我當然接受不了啊！”莊靜雯有些崩潰，她過去十幾年的認知在這短短幾天陡然被摧毀，她看著最好的朋友親手打碎平靜美好的日常，壹切朝著不可控的方向前進。她控制不住地站了起來，失態般地沖溫見月大聲叫道：“那是從小看著我們長大的叔叔，是我們的長輩！他比妳整整大了二十歲！更何況妳們還有血緣關系！妳們可是最親近的血親啊！妳這是在亂倫！妳發瘋啦？妳真的什麽都不顧了？”
　　字字句句都直戳溫見月的心，但她也只能受著，她知道，莊靜雯說的都對。
　　她沈默，無法辯駁。
　　莊靜雯看著她這壹副默認的樣子，失望地問：“妳真的打算壹條路走到黑嗎？”
　　又問她：“也不顧忌妳其他的朋友和同學會怎麽說妳？”
　　“我不在意。”
　　“呵，那我呢？”莊靜雯看著她，目光有些悲哀，“妳知道我是怎麽想妳的嗎？”
　　溫見月終於像是有了壹絲情感波動，自嘲般地笑了笑：“覺得我惡心嗎？還是覺得我賤？罔顧親情？泯滅人倫？”
　　莊靜雯不語，有些話說出來太傷人。她們這麽多年的朋友了，吵也吵過鬧也鬧過，長大後深知語言的威力幾乎可以殺人，尤其是至親之人。如今這樣的失控大概還是這些年的頭壹次，但也很可能是最後壹次了。
　　“我就問妳壹句，妳的傷究竟是意外還是妳故意的？”莊靜雯盯著她。
　　她壹頓，緩緩低下了頭，心中苦澀壹嘆，不愧是這麽多年的朋友。
　　不錯，那個時候以她的反應速度是可以避免受傷的，但她想賭壹把。輸了也無所謂，這不過是她人生豪賭的壹部分，她還輸得起。況且她贏了，雖是慘勝，但她覺得值得。
　　“是。”
　　僅壹個字的回復，莊靜雯還是聽懂了，她無力地閉上了雙眼，“妳可真行。”又搖了搖頭說：“妳會後悔的。”
　　沒有什麽過多的情緒，只是壹句最後的善意提醒。
　　言盡於此，多說無益。
　　她的目光像是包含著無限悲憫，最後還是頭也不回地走了。
　　溫見月看向她離去的背影，小聲地說：“謝謝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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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堯再回來時就看到女兒呆呆地坐在床上，雙眼失焦地盯著某處，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他嘆了口氣，她聽到聲音回過神來。她臉色很不好，眼睛還紅紅的，卻仍朝著他笑。
　　溫堯心裏壹堵。
　　其實他早就辦好了出院手續，回來時在門外看到莊靜雯和她在說話就沒有進去，而是走開了。
　　她們具體說了什麽他不清楚，但他大概猜得到，看她哭過的樣子也就知道結果了。
　　他看著溫見月收拾東西的身影，很想問她壹句，值得嗎？
　　她肯定會說，我不在意別人的看法，如果朋友之間想法不合，誰也無法說服誰，那就只好各走各路了。
　　可她到底得到了什麽呢？
　　上次是摔傷了肩膀，這次是和朋友鬧矛盾，那下次呢？
　　在這份他不可能回應的感情中壹直等下去嗎？
　　白白地浪費了大好的青春年華，錯過了許多她本該有的與他人的緣分，最後醒悟過來的時候，她會不會後悔？會不會恨自己？
　　她本該有的人生……
　　溫堯構想中的她的人生，五光十色，繽紛多彩，他的戲份重，但不多。
　　她的歲月還長，而他比她先走過二十載，她要的答案，她要的愛情，他都給不起。
　　像放風箏般，他曾小心拉著線，不讓她墜落，不讓她飛得太遠。
　　現在，他要剪斷這根風箏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