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只是近黃昏

　　秦淮河此時還沒有後期那麽繁華，至少在京城沒有遷往北平時，這裏還是受到了夜禁令的影響。
　　不過上有政策，下有對策。於是乎，有的人就會在這裏留宿，就算是想回家也很容易，直接找壹條小船就是了。
　　薄薄的霧氣開始籠罩了秦淮河，幾聲琴簫的聲音穿出來，兩岸的人家馬上就打開了窗戶。
　　“嗯！什麽味兒？”
　　這條巷子的前面就是壹排人家，全都打開窗戶後，壹股子夾雜著香氣的莫名味道被霧氣卷了過來。
　　辛老七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少爺，這些都是有閨女的人家，聽到那些女人奏樂，都想學學呢。”
　　尼瑪！女孩的閨房味道居然那麽古怪嗎？
　　方醒翻了個白眼，把頭套拉下來，槍口對準了右邊。
　　辛老七壹看，馬上就拉出了壹串鞭炮，火繩也點燃準備好。然後有些不甘心地問道：“少爺，真不需要我出手嗎？”
　　方醒沒回頭地說道：“從這裏到河邊的距離有壹百步，妳的火槍壹旦開槍，子彈都不知道飛哪去了。”
　　辛老七嘀咕道：“可您這個也是槍吧？難道就能打到那邊去？”
　　方醒笑了笑，接著面容壹緊，低喝道：“別出聲，他們已經來了。”
　　馬蹄聲碎，引來了大小船只上的女人揮舞著手帕。
　　“大爺，到我們這裏來吧。”
　　“大爺，小香奴今晚沒客人呢！”
　　“……”
　　薄霧漸漸的擴散開來，讓方醒想起了壹句詩詞。
　　——煙籠寒水月籠沙。
　　瞄準鏡中，三個男子正對著河裏船上的女人揮手戲弄，好壹幅滿樓紅袖招。
　　“……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
　　方醒念完這首詩，然後慢慢的把中間那人套在了準星中。
　　“我只想平平安安的過完這輩子，妳們不該惹到我……”
　　袁江挺胸凸肚的左顧右盼，壹時覺得人生至此方才不負男兒身。
　　“袁爺，您看，那是不是梅香姑娘？”
　　隨從的壹句話讓袁江打起了精神，他把手遮住眉間，看了過去。
　　梅香正倚在畫舫的欄桿邊上，看到袁江三人後，她故作嬌羞的轉過身去。
　　歡場上的女人都有自己籠絡恩客的手段，而梅香的嬌羞就是最讓袁江迷醉的地方。
　　“哈哈哈哈！”
　　看到梅香害羞，袁江哈哈大笑，然後用馬鞭指著畫舫說道：“妳們先去，今晚許妳們在畫舫過夜。”
　　以往袁江在這裏過夜時，這兩名隨從都得守夜。今天得到好處，這兩人瞬時就興奮了，馬上就搶出了幾個身位。
　　女人羞澀，恩客豪爽，這幅畫面壹時間看住了周圍的人。
　　“妳們不該來惹我的……”
　　方醒喃喃的念道，然後毫不猶豫的扣下了扳機。
　　“嘭！”
　　槍聲剛響，辛老七就把手中的鞭炮點燃。
　　“劈裏啪啦……”
　　鞭炮聲壹響，兩名隨從都回了壹下頭。
　　鞭炮聲壹響，梅香心中暗罵了壹聲討厭，然後也轉過了身體。
　　只是這壹眼，秦淮河邊仿佛黯淡了壹下，視線內幾乎都是紅白色……
　　“啊……”
　　梅香的視力不錯，可此刻的她卻從未這樣痛恨過自己的眼睛。
　　“袁爺？袁爺……”
　　“袁爺，您的腦袋到哪去了？”
　　“有鬼啊！”
　　“咿律律……”
　　梅香的距離遠了些，只是看到了壹個無頭的袁江坐在馬背上。
　　可兩名隨從卻在近距離看到了壹幅詭異而讓人驚懼的畫面：
　　剛才還在哈哈大笑的袁江，此刻從下巴往上壹點，整個腦袋都消失了。
　　鮮血和白色的腦汁噴濺出去，脖腔中壹股紅色噴射上來，在各種燈籠的照耀下，呈現出了壹種另類的美……
　　“袁爺！”
　　隨著兩名隨從的嚎叫，邊上的人紛紛向四處亂跑，連梅香都跌跌撞撞的沖進了香閨，跪在馬桶邊上狂嘔著。
　　“啊！有鬼啊！”
　　“快跑！快跑啊！”
　　“……”
　　剛才還是依紅偎綠的秦淮河邊上，頓時狼奔豬突，緊接著袁江的馬猛地直立長嘶，把那具無頭的屍體摔了下來。
　　方醒和辛老七已經掃清了痕跡，馬車正不慌不忙的朝著巷子深處駛去。
　　壹片關門關窗的聲音中，方醒拿著望遠鏡看向了身後的方向。
　　壹匹馬兒正癲狂的四處亂跑，兩名男子跪在地上，如喪考妣的嚎哭著。
　　夜色，漸漸的籠罩了秦淮河，也籠罩了整個金陵城。
　　馬車從容的出城之後，夜禁開始了……
　　紀綱還沒走，他坐在錦衣衛的大堂上，正在翻看著最新的抄家收獲。
　　大致看了壹下後，紀綱緩緩擡起頭來，瞇眼看著堂下的莊敬。
　　“少了壹成，妳可有異議？”
　　“噗通！”
　　莊敬被這壹眼看得渾身發抖，他跪在地上，冷汗不要錢的從脊背處流淌下來，很快就打濕了後腰。
　　“大人，我該死！我……”
　　“啪！啪！啪……”
　　在紀綱的逼視下，莊敬不敢留力的抽著自己的耳光。
　　很快，莊敬的臉頰就高高腫起，可紀綱沒叫停，他根本就不敢放松。
　　“大人！大人！不好了！”
　　莊敬的心中壹喜，就在紀綱起身的時候，他也停手了。
　　紀綱正準備叫莊敬繼續扇，可看到進來的小旗臉色慘白，他的心中就是壹個咯噔。
　　“大人，袁大人死了！”
　　紀綱的瞳孔壹縮，雙拳握緊，立刻問道：“怎麽回事？妳且詳細說來！”
　　小旗跪在地上，哭喪著臉說道：“弟兄們剛傳來的消息，袁大人在秦淮河邊莫名其妙的就掉了腦袋。”
　　莊敬傻眼了，臉上火辣辣的疼痛都忘記了，起身急道：“怎麽可能！這金陵城可是咱們的天下，何人如此大膽？”
　　紀綱沈默不語，可大腦卻在飛速的運轉著，瞬間就想到了多種可能。
　　會是誰呢？
　　“我們走！”
　　天邊的斜陽只余下了壹抹血紅，幾十匹馬沖出了錦衣衛衙門，馬蹄鐵敲打在石板路上，發出了清脆的聲音。
　　五城兵馬司的人看到這群人馬後，都把頭縮了起來，躲在邊上，更不敢說什麽夜禁之後不許走動。
　　等這行人遠去後，壹個帶隊的隊官朝著地上吐了口唾沫，罵道：“瑪德！也不知道是哪家要倒黴了！”
　　“那是紀綱啊！”
　　壹個眼尖的軍士認出了紀綱，他偷偷的看了自家的長官壹眼，想著是否可以拿他剛才的話去投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