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悍刀行

烽火戲諸侯

歷史軍事

  有個白狐兒臉,佩雙刀繡冬春雷,要做那天下第壹。湖底有白發老魁愛吃葷。缺門牙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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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北謝南李

雪中悍刀行 by 烽火戲諸侯

2018-7-18 14:57

  大概是從小便住在寺裏的小姑娘聽到徐鳳年贊賞後,生平第壹次擦抹胭脂的她如釋重負,她剛想笑,臉上脂粉便簌簌往下掉落,心疼呀,於是重新板著臉,怯生生站在秋千邊上,小和尚呆若木雞,大概是沒認出眼前這位妖精是他最愛慕歡喜的姑娘。紅薯作為梧桐苑大丫鬟,畫眉塗粉俱是壹流手工,看到小姑娘這般暴殄天物,而世子殿下又為虎作倀,實在是想笑不敢笑,只好忍著站遠再站遠,小姑娘雖說相貌氣質舉止都普通,可畢竟是殿下請進王府的貴客,不可大不敬。徐鳳年還要去聽潮亭,就讓紅薯給小姑娘“稍稍”糾正壹下,幾盒胭脂錢不算什麽,總不能真的出去嚇人,現在是大白天還好,到了晚上的話……
  去閣頂見師父李義山前,徐鳳年先去二樓找到白狐兒臉,他此時正站在梯子上翻閱書架靠上的秘笈,春雷刀挎在腰間,刀柄上系著壹根紅繩。徐鳳年從武庫裏搬去武當的書籍,都由白狐兒臉幫忙挑選,兩人雖都是練刀,不論刀術高低,還是刀法造詣,白狐兒臉都超出徐鳳年許多,兩人的修為高度就像此時此刻,壹人在梯下,壹人在梯頂。白狐兒臉做事極為專註用心,不管做什麽事情,力求通透到底,徐鳳年便等他看完秘笈。
  白狐兒臉下了梯子,打量了壹下壹年沒見的徐草包,最終視線聚集在世子殿下眉心位置,徐鳳年的皮囊無疑十分出彩,典型的丹鳳眼臥蠶眉,壞笑起來更顯風流倜儻,只不過遊歷中與白狐兒臉相遇是人生最落魄時,但偶爾在溪澗洗去滿臉泥垢,連白狐兒臉都會訝異這草包相貌的確不俗,就是氣質不太匹配,吊兒郎當。如今不擇手段練刀,似乎不太壹樣了。到底有什麽不同,白狐兒臉沒有問話,直接就春雷壹刀撩出,霸氣淩然。
  本是同根生的繡冬順勢劈下。
  春雷炸開壹般的白狐兒臉見壹刀無果,咦了壹聲,“妳在武當學了上乘劍術?”
  握刀右手發麻的徐鳳年緩緩將繡冬放回刀鞘,嘻嘻笑道:“沒學,只不過牛鼻子老道給了我壹本《綠水亭甲子習劍錄》,我閑來無事就拿裏面的劍招套在刀法上,妳有興趣?這是壹本武當走劍的密典,不能帶下山,但內容都被我記下了,我幫妳摘抄壹份?”
  白狐兒臉也不客氣,點了點頭。率先走到二樓外廊,徐鳳年尾隨其後,白狐兒臉輕聲道:“中原舊九國的天下,幾乎就是門閥豪族的天下,士族如林,瑯琊王,甲陽謝,武康姚,博陵崔,廬江何,都是富可敵國,大柱國若只是摧城拔國,坑殺降卒幾十萬,將敵國皇帝老兒刺死也好,吊死也罷,這些在某些人眼中都不算什麽,可徐驍卻做成了挾泰山以超北海的事情,將十個豪族摧毀了將近壹半,南唐武康姚氏全族不分老幼盡死絕,東越廬江何氏只剩下孤兒寡母二十余人,這才是離陽王朝最樂意見到的。”
  徐鳳年疑惑白狐兒臉為何說這些,道:“這些我都知道,師父提起過。”
  白狐兒臉笑道:“妳放心,我出身北莽南宮世家,與妳無怨無仇。與妳說這個,是想說被士族豪閥保持兩百年的大正九品制。”
  徐鳳年點頭道:“如今天下高手,似乎便是遵循這個規矩來排名,倒也省力。”
  白狐兒臉輕聲道:“與天下第壹空懸壹樣,大正九品制壹般情況不評上上品,即世人眼中的聖品,唯有聖人才有資格。”
  徐鳳年笑道:“對,但我聽說幾十年前出了個天材英博亮拔不群的謝家士子,武學造詣更是超凡入聖,與我師父壹點評點了江山,李義山作將相評胭脂評,謝家那位中流砥柱則作了對江湖人來說分量更重的武評,至於文評,只完成壹半,便死了?我二姐似乎有續評的企圖,奈何她也說暫時力所不逮,與謝家大才差距還遠。”
  北謝南李的風頭,當年那可是舉世側目。
  白狐兒臉平淡道:“那人是我父親。死了,武評中上榜的要殺他,沒有上榜的,也要殺他,沒理由不死。”
  徐鳳年壹臉震駭,苦笑道:“難怪妳要做天下第壹。”
  白狐兒臉看了眼徐鳳年,緩緩道:“妳現在招式中下品,刀勢中上品,內力上下品,要追上我,不是沒可能。”
  徐鳳年楞了壹下,“真的?”
  白狐兒臉嘴角微微翹起,“如果我四十歲以後停滯不前,妳就有可能了。”
  徐鳳年趴在欄桿上,柔聲道:“妳還是壹如既往的實誠,像老黃。”
  白狐兒臉瞥了眼並未蒙塵的繡冬刀,心中最後那點細微遺憾煙消雲散,輕輕道:“妳還能騙得過天下人幾年?”
  徐鳳年感慨道:“好歹得等我全盤接下北涼三十萬鐵騎才能露餡。我若不是個敗家紈絝,京城那位怎能睡得安穩,他睡不安穩,又豈會讓我徐家睡得舒坦,畢竟這整座天下還是由他做主,徐驍是積攢下了這份家業,可與天下士子作對,與江湖為敵,朝廷廟堂那邊也沒幾個靠得住的盟友,這些年北涼裏邊都在被不斷分化,匆匆領旨趕赴京城的嚴池集父親不是第壹個,肯定也不是最後壹個。李義山說我若太聰明了,肯定活不久,至少也活不痛快,最好的下場就是去京城當個質子,可如果太笨,裝得過火了,不消等徐驍去世,北涼鐵騎就要散,說簡單點,連我的鳳字營八百驍騎都只知陳芝豹,世子殿下如何,他們根本不上心。”
  白狐兒臉笑道:“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似乎王侯世家更是如此。”
  徐鳳年拇指下意識摩挲著繡冬刀柄,“沒關系,我還有兩年時間逛蕩,說不定馬上就要去江湖走壹趟,等玩夠了,再把本該屬於我的東西都握在手裏。”
  白狐兒臉皺了皺眉頭。
  徐鳳年敏銳發現這個細節,問道:“怎麽了?”
  白狐兒臉冷著臉返回閣內。
  徐鳳年看著白狐兒臉瀟灑背影,再低頭看著繡冬,似乎有點明白了,敢情是惱火自己跟繡冬過於親密了?世子殿下啞然失笑道:“這繡冬是殺人的刀,又不是女子閨房物品,還不許我多碰了?再說了,都贈予我了,我就抱著睡覺捧著上茅房也在理嘛。”
  閣內傳來壹聲冷哼,壹架書櫃給春雷劈塌。
  徐鳳年火速上樓,見到了日漸枯瘦的李義山,愈發臉白如雪,看得徐鳳年心驚膽戰。
  大隱隱於北涼王府的國士輕笑道:“早知道便不讓魏北山離開北涼,正好給妳練刀。”
  徐鳳年問道:“聽說老魁打贏了魏北山?”
  李義山咳嗽了幾聲,拿起青葫蘆酒壺喝了口烈酒,氣息趨於平穩,道:“魏北山只是中品的武夫,對上距離上上品只差壹線的楚狂奴,慘敗並不奇怪。”
  徐鳳年好奇問道:“這上上品高手,天底下當真就只有十人?”
  李義山沒有直接回答,只是略帶譏笑道:“所謂武道上上品,與當年士子上上品沒法比,不值錢。”
  徐鳳年猶豫了壹下,小聲道:“南宮仆射說他是那與師父齊名的謝家天才……”
  李義山哈哈笑道:“這還需要他說?我只看了壹眼,便知道答案了,那個被妳稱作白狐兒臉的小子,不僅與謝觀應長得像,更神似。我若認不出,就是睜眼瞎。我這會兒正好奇這小娃娃是男是女,按照讖緯推算,謝叔陽的確是該有個兒子,可這白狐兒臉長得實在不像男子。”
  對於白狐兒臉的稱謂,李義山頗為認同,也就隨口用上,並不覺得荒唐。
  徐鳳年深以為然道:“就是,我當初也打死不信,如果是男人,太可惜了!”
  李義山點了點頭,搖頭嘖嘖了兩下,臉上泛起壹些好不容易帶上點人氣生氣的笑意,不再壹味死氣沈沈。
  這對師徒,不愧是師徒。
  徐鳳年正了正坐姿,凝重道:“今天回城碰到壹個自稱爛陀山的和尚,說要帶我去西域。”
  李義山喝了口酒,道:“這龍守僧人在西域名氣可不小,師從壹位密宗金剛上師習《金剛頂瑜伽經》,翻譯密宗經典六十余部,壹百壹十卷。爛陀山他這壹脈極為厲害,再上壹代便是得證不死虹光的大成就者。”
  徐鳳年無奈道:“再厲害跟我有什麽關系,總不讓擺出山頭名號,就要我出家做和尚吧?”
  李義山笑道:“跟妳到底有沒有關系,妳去了才知道。”
  徐鳳年苦笑道:“師父,就別挖苦我了,那密教修行,堪比吳家劍冢,每日四次上殿,最早壹殿從深夜開始,上殿時不論寒暑都不準穿靴子,赤腳上殿。每天睡眠不足四小時。有時到法園去修煉,要席地坐在石子鋪成的座位上,冬夏都不例外。若說讓我去那邊練刀壹兩年,如此吃苦,我也認了,可讓我去成天背誦經書,還是殺了我吧。”
  李義山微笑道:“妳不知這龍守的上師是誰?”
  徐鳳年壹頭霧水。
  李義山大笑道:“這人是爛陀山唯壹的女性密宗上師,據說不僅佛法無邊,而且極為美貌動人,被譽為人間觀音。只等雙修,便可證道。”
  徐鳳年震驚後,壞笑道:“這麽說來,還是跟我有關系最好。”
  李義山笑意古怪。
  徐鳳年小心翼翼道:“怎麽了?這位爛陀山的觀音菩薩殺人不眨眼不成?”
  李義山搖頭道:“慈悲心腸。”
  徐鳳年更加好奇。
  李義山大笑咳嗽道:“這尊菩薩,今年已經四十二歲。剛好是妳兩倍年紀,真巧。”
  徐鳳年霍然起身,就要提刀出去跟那爛陀山死和尚拼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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