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9章 仙人撫我頂
儒武爭鋒 by 情殤孤月
2021-8-4 20:56
言壹諾聽到那壹聲天頂之上的莊嚴判決,霎那之間,呆楞當場。
他如何也想不到,聖人居然真的會讓他禁足在這碑林之中抄經十年。
雖然對於修煉者悠長的壽命來說,十年當真不算是太長的時間,即便是對壽元百年的尋常老百姓來說,十年也是壹個可以承受的時間,但是……
對於言壹諾來講,不是這樣的。
接下來的十年,可能會是他最重要的十年。
他要開宗立派,要做聖人,他甚至還想要做聖人當中的天下師,可以陪祭文廟,萬代千秋。
這將是他最關鍵的十年。
卻因為聖人的壹句話,註定要被困在這冰冷枯寂的碑林之中。
就好像是修煉者在即將要破境飛升的關鍵時刻,被人直接封禁虛空壹般。
若說是此生之大恨,亦不為過。
他的心中有怨意,但怨的是他自己。
他不知道,如果自己不說“自囚於碑林十年”,聖人是會自始至終袖手旁觀,冷漠無視,還是說會酌情考慮之後,依舊會網開壹面?
言壹諾也在想,如果他不說十年,說五年,說三年,或者說壹年,聖人是否也會同意呢?
但現在,他去想這些,都已經沒有用處了。
聖人,壹言九鼎,如金科玉律,不可更改。
從他宣判的那壹刻起,言壹諾就已經被收走了屬於夫子的所有神異手段。
現在的言壹諾,比起之前被他用神通法術抹殺神魂的屈懷沙並好不到哪裏去。
“好在,我留了壹些神魂在屈懷沙的肉身裏。本來是想要留壹著後手,用以制衡蘇還真和夢域,不曾想到,反而成了我接下來十年的大道之基……”
聖人遠去,言壹諾卻是渾身仍在不住地微微顫抖,他自言自語道:“真是福兮禍之所伏,禍兮福之所倚。接下來,也只得盡人事以安天命了。”
說到這裏,他驀地感覺到雙腿壹沈,顫顫席地而坐,頹然望向這壹方碑林小世界的天頂,就如同壹個尋常到不能再尋常的落魄讀書人壹般。
“聖人……呵,聖人不死,大盜不止!”
他咬牙切齒,竟是聲音顫抖道:“妳們不過比我言壹諾早成道幾千幾萬年,妳們憑什麽就有資格掐斷我的大道!妳們……也配嗎?”
可就在這時,在言壹諾的元神之中,忽地就有壹個聲音響了起來。
那是壹句詩,而且恰恰還是秦楓的詩。
“生民易虐,蒼天難欺。”
蒼天難欺,聖人難道就好欺了嗎?
言壹諾雖是咬牙切齒,但還是搖了搖頭,語氣更多的是無奈:“聖人非所以嬉戲也,聖人豈是這麽容易糊弄的啊!”
他不禁有壹些擔心起來。
壹枚幻夢琉璃,當真能瞞得過聖人天機?
若是不能,那他言壹諾與掩耳盜鈴的蠢賊,又有什麽差別?
……
上清學宮,雙塔。
王道塔上,壹聲鐘響,即便是尋常學子都感覺到了壹絲不尋常的氣氛。
王道塔上的鐘響,必是有大事要發生。
至少也是聖人傳諭,這在上清學宮裏可是不得了的事情。
可偏偏他們豎起耳朵,等了很久很久,都沒有聽到任何其他的聲音。
簡直就好像是王道塔上的敲鐘人喝醉了酒,敲錯了鐘壹般。
但是這等小概率跟武道宗師走路上摔斷了腿差不多。
在短暫的驚慌之後,上清學宮很快就又恢復了平靜。
但恢復平靜的只是浮於表面的淺層,深層之下卻是愈發地波瀾詭譎,暗流湧動。
信夫子言壹諾自請囚於王道塔的碑林空間,以此換得當年被聖人明言到死不得踏出碑林半步的學宮之虎屈懷沙得以被放出碑林。
因為言壹諾自囚於碑林,五夫子聯席會議又恢復到了以前智夫子呂德風不在時的情況。
四位夫子先議,如不能達成共識,由禮夫子報請聖人最終定奪。
沒有人註意到,王道塔下,壹輛被簾子遮得嚴嚴實實的馬車,偏偏就停在這明令不準車馬接近,要“武人下馬,文人落轎”的王道塔下。
在馬車裏,壹名面色蒼白如薄紙,渾身上下都沒有壹絲血色的青年男子,披發赤足,身上勉強裹著壹件禦寒的貂裘,壹言不發。
在他的對面坐著的,正是壹身黑袍的神秘男子。
在兩人中間,壹座用琉璃碎片布成的大陣漸次粉碎消散開來。
那些琉璃碎片就好像是有活物的生命似得,各自碰撞分解,最終徹底消失殆盡。
馬車之內,重歸寂靜。
黑袍男子看向面前的青年,想了想,欲言又止,最後還是開口問道:“大人,妳覺得好些了嗎?”
披發赤足的男子,摟了摟懷裏的貂裘,有些自嘲地說道:“連妳也不知道究竟該稱呼我什麽是好了,對不對?”
黑袍男子壹時語塞。
披發赤足的男子摸了摸自己的額頂,如自言自語壹般說道:“我的神魂,有壹半是蘇還真不假,但我還有四分之壹是言壹諾,可能還有四分之壹,或者五分之壹是屈懷沙的,至於那最後壹點點是誰的,鬼也說不清楚。”
他自嘲笑道:“可能我耍起陰謀詭計來,我那最後壹點就是言壹諾的,可能我殺伐果斷起來,那最後壹點就是蘇還真的,若是如我那屈懷沙壹般,不思進取,便是他多上壹點。當真是復雜無比……”
坐在屈懷沙對面的黑袍人尷尬壹笑,正要開口接話,披發赤足男子就說道:“妳還叫我屈公子好了,至少這肉身是他的。莫要有壹絲壹毫的可能走漏了天機……”
他壹邊揉著自己蒼白的臉頰,壹邊說道:“妳不必擔心我現在就會跟蘇還真在這具身體裏面鬧內訌,畢竟我現在與他是壹榮俱榮,壹損俱損。”
他稍稍停頓,繼續說道:“我若是要與他鬧起來,至少也是徹底擊敗了秦楓之後,要分是誰來摘那成聖機緣的桃子,那時候,我可能才會與妳家大人有些什麽分歧。於情於理,無論是從我言壹諾的角度,還是從他蘇還真的角度,秦楓都必須死!”
黑袍男子笑了笑說道:“言夫子能有如此認識,便是最好,我家大人在明知言夫子有神魂在這具肉身的情況下,依舊將壹半神魂註入到這具肉身之中,應該就足以表明我家大人的誠意了。縱使是妳們讀書人說的,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也不過如此吧!”
占據屈懷沙身軀的言壹諾嗤笑壹聲,冷言道:“哼,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妳以為是誇人有大智大勇?這說的是不撞南墻不回頭,不見大河心不死的蠢貨,這可不是什麽好話!”
他看向面前的黑袍男子奚落道;“既讀書,就不要不求甚解,引喻失義,就是讓人看笑話了!”
黑袍男子越發尷尬,只得點頭說:“屈公子教訓的是!”
那披發赤足,裹著壹件貂裘的男子卻是思維跳脫,不再追著黑袍男子窮追猛打,他擡起手來,以手輕輕敲了敲自己的額頭,輕聲道;“仙人撫我頂,結發受長生。”
他的右手忽地不由自主地顫抖了起來:“好壹個撫我頂,好壹個受長生……真是,好壹個受長生啊!”
黑袍男子正疑惑不解,卻聽得占據屈懷沙身軀的言壹諾,亦或是蘇還真,聲音顫抖著沙啞說道:“若我有朝壹日,到了妳們才能待著的王道塔之巔。我,我便要妳們也嘗嘗這仙人撫頂,斷我長生大道的徹骨滋味!”
花開兩朵,各表壹枝。
卻說綠竹苑內,姜雨柔居所。
自曲水流觴文會之後,秦楓除了與姜雨柔回了中土世界壹趟,其他的時間,幾乎都在鉆研君子六藝。
雖然射、禦兩藝有很大可能不會出現在群英會的考題之內,但秦楓作事從來都是務求未雨綢繆,寧可事前多做幾分,也不願意事後追悔莫及。
正是如此,這些天,他的主攻方向就是射、禦兩藝。
這兩門君子六藝,在中土世界儒道也早已斷絕,或者說是轉化為了中土世界武道的壹部分。
畢竟當初天帝從天外天而降,傳下的是君子六藝,通過六藝而衍生出了儒、武兩支。
這也是為什麽秦楓這壹世儒武雙修,可以達到前壹世身為秦曉楓時想都不敢想的境界修為,走到天外之天,走到諸天之上的真正世界的原因。
可是這樣壹來,就導致,秦楓對於射、禦兩藝幾乎沒有任何基礎,完全從零開始。
姜雨柔作為中土人士,雖然早到上清學宮,但也是壹知半解。
兩人便是盲人摸象壹般地搗鼓著這兩藝,此時兩人正在書房看書競賽。
依舊是誰看得多了,便要為另壹人洗手作羹湯的比賽。
不過,多半是秦楓輸給姜雨柔。
至於是秦楓故意讓姜雨柔,還是他讀書確實要慢上壹些,那就不得而知了。
王道塔鐘響,兩人幾乎同時擡起頭來,彼此對看壹眼。
姜雨柔茫然不知所以。
秦楓卻是笑了笑,他如未蔔先知壹般,開口說道:“我好像感覺到了,有個老對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