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父債子償了

　　中午忙完，已經十二點多了。
　　那盛氣淩人的女子離開以後，也沒有再回來。
　　不過……陳南對女子的投訴，卻充滿了……隱隱的期待。
　　準確點說，是對獎勵充滿了期待！
　　陳南起身，把這些拔罐瓶艾灸罐……等醫療用品認真清洗之後，放到了櫃子裏，把用過的針灸針也放到了專門盛放針的黃色醫療垃圾桶裏。
　　正如女人所說的那樣，他陳南只是壹個普通醫生，這些事情都需要親力親為。
　　忙完之後，陳南脫了白大褂，伸展了壹下胳膊，活動活動筋骨。
　　壹個夜班加壹上午的治療，讓他有些疲憊。
　　不過，卻挺開心的。
　　今天上午病人不少，有十五個。
　　每個人治療費不等，平均有壹百五，這就是2250塊錢。
　　自己有百分之十五的治療費提成，也就是有337.5元到手！
　　這個月下來，雜七雜八加起來可能會有壹萬多了吧？
　　想到這裏，陳南的嘴角忍不住露出了笑意。
　　不過，很快這個笑容變成了苦笑。
　　壹萬塊錢，不過……只是杯水車薪啊！
　　陳南看著鏡子裏的自己，有些疲憊，他用雙手揉了揉臉，然後振作精神，揮舞了壹下拳頭，大聲喊道：“加油，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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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交車上，陳南有些犯困打盹。
　　車上人不多，車載電視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我市著名企業安南制藥在被西陵醫藥公司收購，但安南制藥在發展期間的問題，也暴露出來！
　　為了抵禦資本沖擊進行的擴張和投資，外債高築，現在已經讓身為獨資企業的陳金和無法承擔繼續經營的能力！
　　即便企業被收購以後，企業家陳金河也將會面臨將近幾千萬的債務問題。”
　　“楊教授，您說為什麽陳金河不選擇破產清償？這樣壹來，他身上的債務會大幅度降低！”
　　楊教授：“而根據公司法規定，個人獨資企業，是不能進行破產清算的，但是可以解散。”
　　“解散後可對個人獨資企業進行清算，個人獨資企業解散債務責任，適用《個人獨資企業法》第十八條規定：個人獨資企業投資人在申請企業設立登記時明確以其家庭共有財產作為個人出資的，應當依法以家庭共有財產對企業債務承擔無限責任。”
　　“所以說，某種角度上來說，被收購，反而是最佳的手段了。”
　　“資本的浪潮是無情的，去年壹年時間內，全國將近有壹百多家醫藥公司破產、倒閉！”
　　“而獨資企業的管理優勢，也必將在面臨資本沖擊的時候，顯得無力！畢竟……他們獲取資金的途徑太有限了！”
　　“只希望陳金河先生，可以東山再起！”
　　坐在公交車上，陳南擡頭望著電視屏幕，有些沈默。
　　哎！
　　陳南忍不住嘆了口氣！
　　現在母親病倒在床，就連醫藥費都拿不出來，談什麽東山再起？！
　　那他媽的是三四千萬的外債啊！
　　即便是家裏能賣的全賣了，現在依然有幾百多萬！
　　想到這裏，陳南鼻翼煽動，呼吸都有些急促了。
　　公交車走走停停，足足行駛了壹個半小時，從源城市中心駛入了南郊。
　　自從安南制藥出事兒以後，陳南家就從源城市最豪華的別墅區搬到了南郊老房子裏。
　　家裏值錢的東西能賣的不能賣的全都賣了！
　　到現在，還欠著五百多萬。
　　“終點站南郊站到了……”
　　伴隨著公交車到站提醒聲音響起，陳南背著書包下了車。
　　相比城市的高樓大廈，車水馬龍，這裏最高的建築也只有六層，遠處還能看見壹片片玉米地。
　　說是郊區，不如說是村子。
　　步行十來分鐘，陳南到家了。
　　這是壹個青磚紅瓦修建的平房，院子很大也很舊，這個房子爺爺過世以後就沒有再住過。
　　但此時，大門口卻停著幾輛奔馳、路虎。
　　陳南見狀，眉心微微皺起，估計又是來要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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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廳裏，烏煙瘴氣，煙火撩人，五個中年男子都坐在椅子上抽著煙。
　　“老陳啊，這麽多年老朋友了，我其實也不想來的，但是……現在企業不好做，原材料漲價，我也沒有辦法！”
　　“嗯……”
　　“老陳，我是相信妳人品的，我也不逼妳，妳給句話，多久能結清，給了我話，我現在就走。”說話的男子陳南認識，叫趙厚才，做中藥原材料生意，平日裏也經常來家裏。
　　陳南隔著窗戶看著父親陳金河，此時的他沒有了往日裏的意氣風發，胡子好久未刮已經有了規模，臉上滿是倦容，整個人看起來有些頹唐，但是眼神裏卻依然沈穩無比。
　　這個時候，陳金河掐滅煙，擡頭看著眾人，說道：
　　“今天大家來了，也不能白來。”
　　“錢，肯定是拿不出來了，既然我陳金河說了要還賬，肯定是沒想過逃避！”
　　“給我壹年時間，壹年以後，我連本帶利，全部結清。”
　　“我老婆現在身體也不好，大家理解壹下，幫幫忙，讓他看見家裏這麽多要賬的，心裏負擔重，對身體不好。”
　　“大家先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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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南沒有進客廳，而是直接到了西屋，這裏以前是爺爺的房間，裏面擺著都是醫書，陳南把書包放下，隔著窗戶看著眾人發動車子離開了。
　　晚上，陳金河做了壹桌子飯菜。
　　五葷三素，壹個湯。
　　罕見的豪華。
　　公司出賣以後，壹家人都沒有好好坐下來吃飯了，更別提這麽豐盛的。
　　夜色下，院子裏。
　　壹家三口坐下。
　　陳金河拿出來幾瓶白酒，給陳南拿了個杯子，試問道：“能喝點吧？”
　　陳南感覺父親有話要說，他點了點頭：“能。”
　　陳金河笑了笑，給陳南倒滿，然後再給自己倒上。
　　這個時候，壹個中年女子從房間裏走了出來，臉色有些憔悴，走路都輕飄飄的。
　　“媽，妳沒事兒吧？”
　　陳文茵笑了笑：“沒事，老毛病了，跟妳爸創業這些年，累壞了，妳爸當甩手掌櫃，我這當兵的就得跑斷腿啊！”
　　“這段時間也好，好好休息休息。”
　　“吃飯吧，妳爸好不容易下廚，做了這麽多好吃的，妳陪妳爸喝點吧。”
　　陳金河忍不住笑了笑。
　　陳南看得出來，陳金河肯定是有事兒要說。
　　吃飯的時候，很溫馨，很和諧。
　　陳文茵不停的給陳金河跟陳南夾菜，自己吃的不多，眼神裏有說不出的感覺。
　　陳金河喝的很快，陳南喝了壹杯的時候，他已經兩杯酒下肚了。
　　酒不是好酒，但情真意切。
　　陳金河原本是壹個很挑酒的人的，家裏收藏了不少名貴酒。
　　可惜，都賣了，也賣了個好價錢。
　　但是今天，幾十塊錢的酒壹杯接壹杯，或許此時他喝得不是酒。
　　突然，陳金河舉起杯子，倒滿酒，對著陳南鄭重說道：
　　“兒子，這壹杯酒，爸爸敬妳。”
　　陳南不由得楞了壹下，木然舉起杯子。
　　“明天我就走了……”
　　“這壹杯，我敬妳，希望我不在的這壹年裏，挑起家裏的責任，照顧好妳媽媽！”
　　說完，陳金河壹飲而盡，這可不是小酒杯，而是喝茶的杯子。
　　只是，壹杯飲盡，陳金河繼續倒滿！
　　“這壹杯，我敬妳媽媽，她不能喝酒，妳代喝，我對不住妳媽媽，風風雨雨走過這麽多年，最後關頭依然陪伴我，支持我的選擇，受累了！”
　　依然是壹口悶，繼續倒滿！
　　“這壹杯，兒子，我敬妳，希望妳能理解爸爸的所作所為，我也祝妳這壹生，當有所為，有所不為！
　　大丈夫立於天地之間，當養天地浩然之氣，行光明磊落之事！”
　　陳金河壹連三杯下肚，顯然有些喝多了。
　　月光灑在他的臉上，能看見醉意。
　　這個曾經斯文的男人，此時此刻敞開領口，目光如炬，那經久未刮的胡子，更加增添了幾分豪邁。
　　只是……那壹雙眼睛裏多少還能看見淚花，那是他的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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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金河喝多了，說了很多醉話。
　　但是，陳南聽得出來，這是父親的心裏話。
　　“兒子，爸爸無能！”
　　“非但沒有給妳們留下什麽，反而遭來了壹些事端！”
　　“老婆，我對不住妳！”
　　“這些年跟我受苦了，沒想到奔波至今，沒來得及享福，卻欠了壹屁股債！”
　　……
　　……
　　陳文茵去收拾碗筷的時候，陳金河跟陳南躺坐在大門口的石凳上，背靠墻壁，半躺半坐。
　　兩人都喝多了。
　　“走多久？”
　　“壹年。”
　　“去哪兒？”
　　“美國！”
　　陳南猶豫很久：“沒錢打電話給我……出去不容易，美國不比家裏。”
　　陳金河呵呵壹笑，內心欣慰：“妳爹我能缺錢？”
　　說完，從口袋掏出壹張卡：“卡裏錢不多，兩萬塊，妳拿著，照顧好妳媽！”
　　“我不在，妳哥也不在，妳是家裏的頂梁柱。”
　　陳南點頭：“不用，我工資漲了。”
　　“哥的學費……妳別擔心了，我想辦法。”
　　陳金河忍不住笑了笑，沒有說話……
　　陳南良久盯著陳金河，忽然說了句：
　　“爸，我長大了。”
　　“妳可以依靠的。”
　　壹句話，讓陳金河直接轉過頭去，只是……卻淚流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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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陳金河早早的起床就走了，而陳南因為喝多了，再加上值夜班，確實累壞了，醒來已經上午了。
　　臨走前，陳金河做好了早飯。
　　在陳南床邊放了張紙條：
　　“陳南，活出個人樣來！”
　　“給那些看不起咱們的人瞧瞧，我們陳家人不是慫貨，失去的，都將奪回來！
　　記住，千磨萬擊還堅韌，任爾東西南北風！”
　　陳南看見紙條，忍不住笑了起來。
　　而此時！
　　陳金河已經到了機場。
　　只是，當他過安檢翻開書包的時候，看到壹疊錢，有三萬多，有壹張紙條。
　　“爸，混得好不好，都記得回家。”
　　“妳放心……父債子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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