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鳥為食亡

　　張小天似乎沒有心情關註我的身體異常，坐在沙發上，摸起壹顆煙抽起來，心事重重。我坐到他對面，也點燃壹顆煙，抽起來。
　　張小天不說話，我也不說話，我們都沈默著抽煙。
　　“易克，妳什麽時候到李老板這邊來幹的？”終於，張小天先說話了。
　　“剛幾天！”我說。
　　“為什麽到這裏來？這似乎不符合妳的性格？”張小天看著我。
　　“我什麽性格？我為什麽不能來這裏幹呢？”我看著張小天。
　　“這裏，不是適合妳這樣的人來的地方！妳難道不明白？”張小天反問我。
　　“不適合我來，難道就適合妳來？妳和我不是壹樣的人嗎？”我反問張小天。
　　張小天苦笑了下：“他給了妳很多錢吧？”
　　我點點頭：“月薪不低！”
　　“妳……妳難道就是為了錢才來這裏的？”
　　我又點點頭：“是！這年頭，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我也不例外！”
　　張小天沈默了片刻，說：“妳……妳是不是為了掙錢給雲朵治病才來這裏幹的？妳是為了雲朵，是嗎？”
　　我說：“這個，好像和妳沒有什麽關系吧。”
　　張小天看著我：“易克，咱倆是好兄弟，妳聽我說，只要妳放我走，我會想辦法給妳壹筆錢，這筆錢，足夠給雲朵繼續治療壹段時間的。”
　　“這不可能！”我搖搖頭：“在李老板見到妳之前，妳哪裏也去不了，壹切等妳見了李老板再說。”
　　張小天臉上又露出緊張的神色：“易克，妳告訴我，李老板為什麽要把我弄到這裏來？”
　　“不知道！到時候妳問李老板好了！”我說。
　　“李老板會把我怎麽樣？”張小天又問我。
　　“這個，我還是不知道！”我吸了壹口煙，看著張小天：“張兄，妳為什麽要到那邊去幹呢？”
　　“我……當然是為了錢，那邊給我的錢多，職位也高，我自然是要去的，”張小天說：“還有，李老板這個人，性情喜怒無常，手下的人，不管是誰，說打就打，說罵就罵，根本就不把手下當人看，我就因為出了那車禍，他就差點把我打死，還當著醫院那麽多人和手下人的面，我臉上如何掛得住，我如何還能再回到他這裏來幹呢？”
　　我說：“那麽，妳知不知道白老三和李老板的關系？”
　　張小天說：“這個……我只知道白老板也是做大生意的，道上也是有人的，至於他和李老板生意上和個人有什麽恩怨，我不十分清楚。當然，我也聽說過白老板的手下五只虎差點淩辱了秋總，還差點要了妳的命，但是，我覺得白老板不是故意針對李老板的，他手下的事情，他未必會知道，再說，當時那天晚上，那五只虎也不知道秋總是李老板的人。”
　　我說：“那兩人的生意方面，有什麽沖突嗎？”
　　張小天說：“生意方面，兩人經營的項目有很多相同的內容，房地產、工地、夜總會……既然項目相同，那競爭也是在所難免吧……但是，我還真沒從白老板口裏聽說和李老板有什麽矛盾，或許，是我剛去的原因吧。”
　　我說：“妳曾經給李老板幹，現在又跑到競爭對手那裏去幹，關鍵這兩個主兒還都是道上的人，妳說，妳能幹舒坦了？妳難道不知道李老板是有壹定社會背景的人？”
　　張小天低頭沈思了壹會，擡起頭說：“我知道，李老板有政府高官後臺背景，但是，白老板也不是吃素的，他的後臺背景也未必就比李老板差。”
　　我心裏壹震，看著張小天：“白老三是什麽後臺背景？”
　　張小天看了我壹下，然後緩緩搖搖頭：“我剛去，不知道！只是隱約聽說有背景而已……這年頭，能在道上站住腳的，哪個沒有官方後臺背景？”
　　我看張小天似乎是不想和我多談這個問題，也就不再問，倒了壹杯水遞給他。
　　張小天端起水杯喝了壹口水，然後看著我：“老弟，妳救了秋總，還有壹身好功夫，現在在李老板眼裏，應該是大紅人了吧？”
　　我說：“我不知道，我就知道他給我錢，我替他工作，別的我不管！”
　　張小天說：“李老板這個人，我雖然跟他時間不長，但是，我知道，他做事情心狠手辣，翻臉就不認人，這次，他不知道會把我怎麽樣。”說到這裏，張小天臉上露出了些許的驚恐。
　　我看著張小天的樣子，覺得他有些可憐，安慰他說：“不要想多了，張兄，不管怎麽說，妳還是李老板曾經的手下，他對妳還是會留壹分情面的。”
　　“妳怎麽知道？”張小天仿佛遇到了救星壹般看著我。
　　我說：“我估計的！”
　　張小天泄氣了，眼裏的光亮黯淡下去，有些心神不定地狠狠抽煙。
　　沈默了許久，我問張小天：“張兄，我問妳個問題！”
　　張小天擡頭看著我：“妳說？”
　　“妳愛雲朵嗎？”我頓了頓，接著又補充壹句：“或者說，妳愛過雲朵嗎？”
　　“愛——我愛雲朵，我真的是愛雲朵！我曾經是那麽愛她！”張小天說。
　　“那麽，妳現在呢？”我盯著張小天的目光。
　　“現在。”張小天支吾起來：“現在。”
　　“既然妳愛她，那麽，妳為何要放棄她，放棄救治她呢？”我追問張小天。
　　張小天沈默半晌，嘆了口氣：“老弟，我知道因為這個事情，妳打心眼裏瞧不起我，我知道，妳現在壹定在照顧雲朵……的確，我曾經是愛她，超級喜歡她，可是，現在，她這個樣子，我又能怎麽辦？我該盡力的都盡力了，錢也都花光了……
　　“雖然愛情是偉大的，是聖潔的，可是，我總得面對現實啊，我的人生之路還很長很長，我總得有新的生活，有新的幸福和愛情，我不能總這樣下去……我想，愛情，總是要符合現實的，我必須得面對現實，我不能就這樣把自己壹輩子毀了。”
　　“老兄，妳說的有道理，可是，難道妳就不想想，因為妳，可能會毀了雲朵壹輩子嗎？”我說：“妳記住，妳是造成雲朵這壹切的全部原因，沒有妳，雲朵就不會是今天這個樣子。”
　　“我知道，我有罪，我有責任，我經常深深地自責，可是，事情已經發生了，我又能怎麽辦呢？”張小天做痛悔狀：“如果雲朵家人要起訴我，告我，我都認了。”
　　我沒有說話，看著張小天。
　　張小天看看我：“老弟，雲朵現在的病情還沒有好轉，是嗎？”
　　我點點頭。
　　“那……等李老板這事過去了，我專門去醫院去看看雲朵，我再想辦法弄壹筆錢過去，再盡壹份心意。”張小天說。
　　“張小天，不許妳再去看雲朵，也不需要妳的那錢，那所謂的心意，妳要敢去，我就砸斷妳的腿！”我盯住張小天，毫不客氣地說。
　　“為什麽？”張小天看著我。
　　我咬咬牙，壹字壹頓地說：“因為，妳——不——配！”
　　我的聲音不大，但很有力。
　　張小天低頭不語，半晌，又嘆了口氣，說：“老弟，我敬佩妳的為人，我知道，和妳比起來，我是個小人，妳很高大，我很渺小。”
　　我說：“這不是高大和渺小的問題，這是壹個人做人的良心和道德的問題，每個人，既然生活在這個社會上，就要對自己的行為負責，這是必須的，而妳，張小天，妳缺乏最基本的責任和道德！就這壹點，我鄙視妳！”
　　張小天不說話。
　　我繼續說：“為了追求雲朵，妳三番五次找我，算計我，利誘我，我都忍了，拒絕了，我壹心想成全妳和雲朵，我曾經壹度看好妳，覺得妳和雲朵是最合適的，最搭配的，我曾經無數次祝願著妳和雲朵的幸福，沒想到……我現在才知道，當初我是瞎了眼，看錯了人！”
　　張小天腦袋低垂，臉色通紅。
　　我繼續說：“張兄，人生的道理都是自己走的，不管對錯，都是自己選的，或許妳有妳的人生觀，愛情觀，價值觀，但是，我想提醒妳壹句，不管今後妳做什麽事，都要記住壹點，做人要正，所謂身正不怕影子歪，只有堂堂正正做人，才會讓人活得痛快，活得自由。這是做人的第壹要訣……
　　“關於雲朵，我不會再讓妳接觸她，妳現在即使想去照顧她，我都不會答應，就妳這心態，這思想，我不會相信能照顧好她……雲朵是壹個多麽單純善良的女孩子，她現在遭此大難，我絕對不會撇下她不管，不管我愛不愛她，我要壹直照顧雲朵，直到她醒來……
　　“妳不要因為妳花了錢就算盡心了，出點錢就可以買到良心的安慰，我告訴妳，這世間，還有很多金錢買不到的東西，還有很多比金錢更珍貴的東西……假如雲朵真的……妳將永遠受到良心和道德的譴責。”
　　正說著，小五出來上衛生間，我停住了話語。
　　當晚，我沒有睡覺，陪著同樣失眠的張小天看了壹晚電視，沒有再交談。
　　當然，我也沒有機會再去看孫東凱和曹麗的活人小電影。
　　孫東凱和曹麗的關系以及我聽到的曹麗打給孫東凱電話裏說的話，讓我對秋桐的復職之事憂心忡忡，卻又感到有心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