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零七章 “挑撥”

 有那麽瞬間，克萊恩還以為“疾病中將”特雷茜會直接動手，因為對方的臉龐已經因憤怒而漲紅，蔚藍的眼眸幽黑了許多，仿佛風暴來臨時的海面。

    但最終，特雷茜還是沒有沖動和魯莽，側過腦袋，望向卡特琳娜.佩萊，等待這位“不老魔女”做出決定。

    她很清楚，序列5和序列4雖然只差了壹個位階，但卻有著本質的區別，靠戰術靠發揮已無法彌補，兩者壹個屬於具備特異的正常人類，壹個已踏入半神領域，是神性生物，神話生物。

    而且，在場的兩位明顯都不止序列4，特雷茜置身他們面前，覺得自己就是壹個低序列者。

    “不老魔女”卡特琳娜.佩萊未見惱怒，看向頂著“颶風中將”齊林格斯臉孔的克萊恩，眼波流轉，輕笑出聲道：

    “真是壹個有趣的年輕人，如果不是‘死亡執政官’先生在這裏，我或許會不顯露內心的滄桑，和妳有壹場邂逅，談壹場純粹的愛情。”

    不，妳不想……這聽起來就很可怕……克萊恩不敢直視對方，只能依舊看著“疾病少女”特雷茜。

    卡特琳娜見阿茲克.艾格斯沒有任何表示，收回視線，用那美妙如同歌唱的嗓音對特雷茜道：

    “在痛苦中煎熬吧，這對妳或許是壹件好事。”

    她旋即聖潔端莊地望向阿茲克：

    “我記得那批文獻，上面記載的是拜朗皇室復活死神的種種嘗試，但很可惜，他們似乎都失敗了，到了最後，他們仿佛在考慮人造死神。

    “妳還感興趣嗎？”

    人造死神？死神怎麽人造？除了“唯壹性”和非凡特性，怎麽可能還有別的辦法，這又不是種大白菜……過去的拜朗帝國，現在的靈教團，不會全都瘋了吧？克萊恩暗自咕噥了兩句，沒有插入半神半人間的對話。

    阿茲克沈吟兩秒，再次問道：

    “我需要付出什麽代價？”

    卡特琳娜笑得很是青春：

    “不，不需要。

    “我仔細想了想，幫助妳壹點點恢復記憶，找回過去，重新成為那位‘死亡執政官’，應該是壹件很有趣的事情，這能為這個世界帶來更多的變化更多的樂趣。”

    這話說得，就像壹個叛逆少女……“不老魔女”不老的不僅是**，還有心態？克萊恩覺得有些沒法把握對方的思路。

    或許得“觀眾”途徑的序列6，序列5，或者序列4才行？他下意識揣測著。

    阿茲克點了點頭，右手往外壹伸，房間內的紙張和鋼筆就自行飛了過來，像是有無形的靈在為他服務。

    他刷刷寫完，將紙張丟了過去：

    “妳可以召喚我的信使。”

    原來那銅哨只有壹個……能保持壹千多年都有效果，那銅哨確實不是簡單的事物……克萊恩本能就想伸手觸碰下衣兜裏的阿茲克銅哨，但又強行忍住了。

    “不老魔女”卡特琳娜接住紙張，瞄了壹眼，抿嘴笑道：

    “我還以為妳會直接告訴我冥界在哪裏。”

    她擡起腦袋，蔚藍的眼眸帶著難以言喻的溫柔，淺笑說道：

    “我依然記得當初的‘死亡執政官’先生是壹個多麽強大多麽冷酷的男人，這給我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

    “我很好奇，為什麽現在的妳，內心會變得這麽柔軟？”

    阿茲克握拳抵了下嘴巴，苦笑搖頭道：

    “我是不死，不是不老，人壹旦蒼老，總會變得溫和。”

    “不。”卡特琳娜眸光深深，沒有掩飾地說道，“我期待著妳完全找回記憶的那壹天，想看看那時候的妳怎麽評價現在的自己。”

    說到這裏，她嘴角微勾，對克萊恩眨了眨眼睛：

    “或許我們在釋放壹個比惡魔更邪惡更可怕的存在。”

    ……這是在挑撥吧……克萊恩內心低語道，可他還是忍不住想起了那場記載於歷史書和各大教會典籍裏的“蒼白災難”，那導致了大量生物的死亡，讓北大陸變成了活生生的地獄，而這場災難的主導者就是“死神”和“原初魔女”，是南大陸的死神簇擁和魔女教派，這裏面，被稱為“死亡執政官”的阿茲克先生必然也扮演著相當重要的角色……

    阿茲克沈默了幾秒，抓住克萊恩的肩膀，帶著他進入靈界，穿行而去，黑死號的船長室內，頓時只剩下“不老魔女”卡特琳娜.佩萊和“疾病中將”特雷茜。

    後者望著兩人消失的地方，緩和了好壹陣，才咬牙道：

    “我不會忘記這件事情！”

    卡特琳娜恢復了聖潔的姿態，微微壹笑道：

    “痛苦吧，越是痛苦，妳越是能感受到自身的弱小。痛苦到了極致，那種改變自身的**才會足夠強烈，才能幫助妳承受住魔藥，在儀式裏獲得神性，成為半神……”

    “疾病中將”特雷茜聽到這句話，忽然想起了什麽，表情壹凝，脫口問道：

    “伊蓮能逃出黑死號是因為……”

    卡特琳娜清淺壹笑道：

    “妳是我最幼小的孩子，卻是最有可能成為半神的那個，作為母親，我當然要幫助妳。”

    特雷茜臉部肌肉抽動，扭曲著說道：

    “是啊，我有妳這個母親，還有壹個媽媽……

    “妳當初為什麽不告訴我真相，妳明明掌握著好幾條途徑的中低序列！”

    卡特琳娜轉過身體，白袍輕蕩，語氣飄忽地說道：

    “我們都要靠近‘原初’。

    “我們都是祂的孩子。”

    她說話間，幾十米長的巨大帆船上騰起了洶湧但安靜的黑焰，它們覆蓋每壹個角落，無聲地燃燒著，卻又沒有傷到黑死號上的海盜們，就像在整理積灰。

    …………

    層疊的色塊飛退，難以描述的透明身影遠去，克萊恩靈性忽有觸動，感覺自己遺留在黑死號上的物品全部消失了。

    不愧是“不老魔女”……克萊恩嘆息壹聲，正要說話，卻又壹次出現急墜，與阿茲克壹起離開了靈界。

    他們置身於壹個山谷內，沿河流鋪開，有著肥沃的田地，有極具魯恩特色的莊園和小鎮。

    克萊恩四下打量，發現目前站立的位置是壹座廢棄很久的幽黑墓園。

    “阿茲克先生……”他疑惑地喊了壹聲。

    阿茲克走到了壹座石碑折斷，雜草掩蓋的墳墓前，低沈說道：

    “見到卡特琳娜.佩萊後，我又想起了壹些事情。

    “我曾經告訴過妳，我的某壹個夢中，我的某壹世人生裏，有壹個女兒，她留著柔順的黑發，喜歡坐在我親手搭建的秋千上，向我討要糖果。

    “剛才穿行於靈界時，我忽然感應到了那種來自血脈的呼喚。”

    克萊恩被對方情緒感染，沈靜問道：

    “這就是她的……”

    阿茲克點了點頭，蹲了下去，撫摸著那半塊墓碑，古銅色的側臉上是溫柔，是傷感，是迷茫：

    “這是她的墳墓。

    “如果我記得沒錯，她已經死去九百二十六年……”

    926年……克萊恩本想說點什麽，卻被那漫長的時光隔斷。

    如果不是各大教會強制死人安葬於墓園，並有壹定看管，且第五紀以來，沒有全面戰爭，這墳墓和墓碑早就無處尋找。

    人的壹生也就那麽幾十年，而這是九百二十六年。

    廢棄的墓園安靜了好壹陣子，阿茲克重新起身，抓住克萊恩的肩膀：

    “我先把妳送回去。”

    幾分鐘的靈界穿梭後，克萊恩重新看見了潔白的床單和棕黃的地板。

    阿茲克按了按自己的禮帽，沈然說道：

    “我繼續我的旅程，妳也繼續妳的冒險。”

    克萊恩點了點頭，正要說話，卻看見阿茲克先生勾動嘴角，笑了笑道：

    “剛才是不是很擔心完全找回記憶的我會變成魔女壹樣的邪惡者？”

    不等克萊恩回答，阿茲克嘆息壹聲道：

    “我也很擔心。

    “不過，我更想找回自己。”

    說完之後，他周圍虛空水波般蕩漾，身影消失在了房間內。

    克萊恩立於原地，久久沒有語言。

    他搖了搖頭，自我寬慰般無聲笑道：

    “也許到時候我已經是天使位階的強者，可以建立壹個反社會人格治療病院，由‘正義’小姐擔任主治醫師……”

    收斂思緒，克萊恩坐了下來，習慣性地回味並檢討這次行動：

    “我原本以為能放牧壹位‘痛苦魔女’，並得到死神文獻和人口失蹤案件的更進壹步線索，誰知道發展和結果都不在意料之內，只能完成了最初步的目標。

    “哎，我不可能慫恿阿茲克先生動手，畢竟他未完全恢復，對面又是位‘不死魔女’……還是自身強大更重要啊，求人不如求己，呵呵，仔細想想，我很多時候確實是在求自己……

    “人口失蹤案可以從買家入手，那位‘瘋船長’康納斯.維克托。”

    克萊恩改變了下坐姿，自我點頭，內心低語道：

    “這次最大的收獲就是初步建立了無面人扮演的原則，既融入又抽離，並戰勝了心理障礙，警覺了沈迷角色的問題。

    “這樣壹來，靠簡單的正常的真實扮演得壹兩年才能消化的魔藥，也許再有三四個月，再有半年就能徹底吸收……”

    自省完畢，克萊恩準備去睡壹覺，等天亮就將無線電收報機從灰霧之上拿下來，與魔鏡阿羅德斯聯系。

    當然，前提是先在灰霧之上占蔔危險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