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4章 新鄰

　荀彧的馬車直接進了宮。他這輛馬車在長安獨壹無二，守門的衛士認識，核對了門籍就放他進去了。來到尚書臺下，荀彧下了車，站在壹旁，正準備請天子下車，光祿大夫楊彪從壹旁閃了出來。
　　“文若，最近身體可好？”
　　荀彧連忙示意天子不要急著下車，以免被楊彪看見，又要多費口舌。他躬身還禮。“多謝楊公關心，身體康健。”
　　楊彪走到荀彧面門，上下打量著荀彧，輕輕哼了壹聲：“腿腳呢？”
　　“也不錯。”荀彧說著，還故意跺了兩下腳以吸引楊彪的註意力，以免他擡頭看。
　　“既然如此，進出宮門為何不下車？”楊彪雖然沒有發怒，臉上卻也看不出壹點笑容。“妳身處嫌疑之地，應當更加謹慎才是。萬壹宮裏出了什麽事，妳便渾身是嘴也說不清楚。”
　　荀彧壹驚，連忙深施壹禮。“楊公教訓得對，是我疏忽了。”
　　“嗯。”楊彪點點頭，轉身走開了。荀彧遲疑了片刻，連忙趕上。“冒昧問壹句，楊公這是去哪兒？”
　　楊彪轉身看著荀彧，微微壹笑。“明天休沐，約了士孫君榮出城壹遊，陛下不在宮裏，我閑來無事，剛剛請了半天假，提前回家沐浴。怎麽，找我有事？”
　　荀彧本來打算和他說說出使關東的事，聽了楊彪此言，笑道：“多日未聞長者教誨，自覺鄙陋，不知道是否有幸隨楊公聽講？”
　　楊彪轉了轉眼睛，笑容在嘴角壹展即收。“我是榮幸之至，至於士孫君榮嘛，妳自己去說。”
　　“那就這麽說定了。”
　　荀彧拱手，送別楊彪。楊彪也沒多說什麽，轉身走了。荀彧看著他離開，這才轉回來，請天子下車，進了尚書臺官廨。天子準備了衣物在此，換上後自行離開。荀彧想了想，又起身出了尚書臺，直奔司徒府。司徒府就在宮門外不遠，他也不乘馬車，步行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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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彪驗對了門籍，出了宮門，剛剛張望了壹下，在對面等待客人的車夫便擁了上來，爭先恐後的邀楊彪坐他們的車。雖然楊彪被免職已經壹年多，可是在很多百姓眼裏，他還是朝廷棟梁，司徒被免只不過是天災，遲早還會官復原職的。
　　楊彪掏出壹把錢，數出十枚，塞進車夫手中。車夫也不謙虛，接過錢，將楊彪領到自己的車前，殷勤的拉開車門，壹揚鞭子，在夥伴們羨慕的目光中漸漸遠去。
　　楊彪坐在車裏，看著車外不時閃過的樹蔭、人影，想著剛才荀彧的異常表現，眼中露出壹絲憂色。他剛剛不惑，耳聰目明，又對荀彧的性格了如指掌，豈能不知天子剛剛就在車中。那句話與其說是提醒荀彧，不如說是提醒天子。他倒不是嫉妒荀彧年少得寵，而是擔心荀彧被人抓住把柄。人心險惡，仕途艱險，這宮裏更是爾虞我詐，防不勝防。荀彧有王佐之才，如果因為這些事被毀了，實在可惜。
　　荀彧找我有什麽事？不會是和山東有關吧？作為袁氏姻親，作為楊修的父親，楊彪清楚自己背負的嫌疑有多大，所以他已經對仕途不報希望。如果不是最近接連發生了幾件事，局勢敏感，他都打算辭官回弘農老家耕讀了。荀彧主動找他，這讓他很是意外。
　　“楊公，到了。”馬車停下，車夫敲了敲車門，大聲說道。
　　楊彪壹驚，這才註意到已經到了裏門。他原本是三公，三公有府，不用單獨租房，後來被免職，只是壹個光祿大夫，就在宮城附近的戚裏租了壹個房子。說遠不遠，說近不近，坐車也方便。
　　楊彪下了車，整理了壹下衣服，舉步進了裏門。裏正向他行禮，楊彪也沒說什麽，只是點點頭。他做過京兆尹，認識這幾個人，知道他們是京兆尹府派來的探子。正是因為知道這壹點，他才特地在戚裏租房子，既是主動將自己置於監視之中，也謀求壹份安寧。知道戚裏是是非之地，閑雜人等不敢輕易接近。
　　走過兩個十字路口，楊彪轉向西行，經過那座門前有桃樹的小院，院門半掩著，曹彰、曹植趴在門口，正向不遠處張望，聽到腳步聲，兩人站直身子，恭恭敬敬地向楊彪行了壹禮。
　　“見過楊公。”
　　“好。看什麽呢？”楊彪停了下來，拍拍曹植的腦袋。“最近讀了什麽書？”
　　“樂府。”曹植眨著眼睛，壹指對面。“那邊新搬來了壹戶人家，好多書啊。”
　　楊彪順著曹植的手壹看，那家大門緊閉，不細看還真註意不到換了主人。“妳看到了？”
　　“嗯，好多新書，都是南陽印的。”曹植用力地點著小腦袋。“還有最新版的《說文解字》，香香的。”
　　楊彪心頭壹動。他知道南陽新印的《說文解字》風靡長安，很多人都買，即使不讀書也想備壹套，皇皇壹匣，紙張是上等南陽紙，手感綿感厚實，字跡清晰，墨香宜人，被形象的稱為書卷氣，就算不讀內容，拿在手裏也是壹種非常舒服的享受。不過這書價格不低，每套壹金，而且數量不多，都是提前預定的，壹般人想買都買不到，他就是因為收到消息遲了，沒能買到，只能等下壹批貨。
　　“知道是哪位大人嗎？”
　　“不知道，只聽說姓黃。”
　　楊彪記在心裏，又和曹植聊了幾句，舉步向家走去。經過那家時，他留意看了壹眼，卻什麽也沒看到，只聽到院子裏有人的腳步聲，但不多，看起來也就是壹兩個人。楊彪回到家，進了門，卻見前院裏擺著幾個箱子，袁夫人正在安排人將箱子裏的東西分類。楊彪看了壹眼，有些不高興。
　　“又是那豎子派人送來的？”
　　袁夫人瞥了他壹眼。“不是德祖的，是阿權派人送的中秋禮。”她迎了過來，走到大門口看了壹眼。“對面搬來壹個熟人，妳猜猜是誰？”
　　“誰？”
　　“黃猗。”
　　“哪個黃猗？”楊彪楞了壹下，突然明白過來。“是他啊，他不是在呂布軍中麽，怎麽搬到長安來了。”
　　袁夫人翻了個白眼。“看來妳是真準備養老了，什麽也不知道。天子準備禦駕親征，呂布是騎將，黃猗被孫將軍打怕了，不願隨軍，辭了呂布軍事的事務，要到長安來尋門路。”
　　“曹家？”
　　“當然，天子既然要禦駕親征，益州是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丁沖和曹操翻了臉，曹操在宮裏缺個耳目，黃猗主動投靠，他自然求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