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讓我進去！

　　事實證明，無論事先的準備自認為有多充足，到了需要的時候，總是會少些什麽。
　　在儀式開始前，林恩想過各種情況。
　　例如，到底要用壹個什麽樣的姿勢和句子告訴【虛數之海】，我想和妳連接在壹起；又比如，如何脫離【虛數之海】的誘惑，不讓自己因為沈迷而做出後悔的選擇。
　　林恩想了很多，但有壹種情況，是他從來沒想過的。
　　——他，沒辦法感受到魔力的存在。
　　無論是空氣內，還是本體中，林恩完全察覺不到魔力流動的痕跡。
　　這是他怎麽也沒想到的情況。
　　且不說【虛數之海】就是魔力構成的海洋，林恩自己也有過長達六年的魔力修煉，甚至於卡塔萊納城，也是萊茵王國魔力因子質量與數量雙第壹的城市。
　　種種條件互相疊加，本該變得更好才對，可林恩就是沒辦法感應到任何壹絲魔力流動。
　　他現在的狀態好似置身於虛無的空洞當中，睜開眼，看不到壹絲光亮；擡起手，無法觸及任何物件；邁開步，完全沒有踩在實地上的觸感。
　　有那麽壹瞬間，林恩甚至無法確定自己到底是以什麽樣的方式存在著。
　　“冷靜，冷靜。”
　　深吸口氣，歸於從小到大父親的強硬要求，林恩很快便從慌張之中緩過神來。
　　他仔細感受著自己的身體狀態。
　　各種活動都沒問題，能轉身，能打滾，能喊話，就是聽不到聲，能摸到自己，但感受不到溫度。
　　林恩回想著在儀式進行前，老師對他們的囑咐。
　　“不要以為摸著自己沒溫度就把自己當死人了，【虛數之海】是通過靈魂與我們進行連接，那時的妳們說到底，就是無實體的靈體狀態，在精神世界妳要是能感受到溫度，那我勸妳們早點給自己買塊地——靈魂壹旦遭到外界影響，必然是不可挽回的傷害。”
　　“所以，我現在已經進到了能與【虛數之海】見面的地方，不過想要真正見到它，還得找到那扇通往它內部的門，屆時，我才真正能入門這個世界。”
　　“按照彈幕們說的，現在我需要用自己的魔力，寫出虛數之海能讀懂的文字，讓他自己為我敞開大門……可是，我這個狀態，根本無法感受到魔力的存在吧？這完全不符合《人體魔法學》吧？”
　　《人體魔法學》中，對於人類身體的解剖是這樣的。
　　【心臟，是人體魔力能夠進行流動的發動機；血管，是魔力能夠流動的運輸通道；骨骼，是能夠撐起魔力流動的根本原因，同時也是最為龐大的魔力儲蓄罐；肌肉，是魔力進行完運轉後的對外輸出器；大腦，壹切生理活動如何運轉的控制中樞。】
　　總結來說，對於人類，所有由魔力構成的任何活動，都需要通過人的本體才能實現，可現在的林恩，卻沒有本體存在。
　　這他該如何調動魔力，告訴【虛數之海】，放他進來？
　　林恩環視四周的黑暗。
　　難不成，要像其他人那樣，依靠直覺，漫無目的，花費不知道多久的時間來尋找嗎？
　　不，不行。
　　既然彈幕已經給了林恩壹條捷徑，走不走得通先不提，總得嘗試著邁上去，再談之後吧？
　　回想著彈幕告訴他的東西，林恩左思右想，試圖在無限的黑暗中，撕開壹絲透著光的裂縫。
　　“彈幕們說，只要我把自己的魔力輸出出去，表達自己本身想表達的意思，對方接受到後，就能給予我回應，具體內容無所謂，但只要意思對方能理解就行……問題是，我現在無法感受到魔力存在，也就是說，我與虛數之海處於壹個語言不通的情況。”
　　“我要怎麽才能在這種情況下，將我的想法傳遞給它？手語嗎？”
　　林恩擡起手，剛想做幾個手勢，忽然想起自己根本不會手語，完全不知道該怎麽通過手勢或動作將他腦海中的念頭表達出去。
　　“算了，這個估計行不通……到底要怎麽辦呢？”
　　林恩想的有點頭痛。
　　想要對方理解自己的想法然後給出反饋，自己就必須用壹種對方能理解的方式表達，可問題是，對方會的“語言”，他又沒辦法拿出來，拿不出來，又怎麽能讓虛數之海知道自己的請求……
　　忽的，林恩腦海當中靈光壹閃，似是想到了什麽。
　　“對啊！我現在雖然不會說我最常用的‘語言’，但，我與虛數之海擁有的相同語言，也不止這壹種啊！”
　　“我現在是靈體狀態，而靈體……不就是由魔力構成的嘛！！”
　　對於靈體的研究，人類從未停止過，不過進度條嘛……開始的時候是多少，現在就是多少。
　　靈體，或者說靈魂的存在，實在過於特殊，憑借人類所能觸及的東西，連冰山壹角都無法看到。
　　唯有壹點，是人們知道的。
　　——靈體，完全就是由魔力所構成。
　　林恩興奮地喃喃著：“現在的我根本就不需要調動魔力運轉——我本身，就是魔力！”
　　“不過……”興奮過後，他又陷入迷茫，“是魔力，又能怎麽樣？我該怎麽通過我自己，告訴虛數之海，我想進入它呢？”
　　遲疑片刻，林恩輕聲喊道：“虛數之海，讓我進去！”
　　黑暗的世界沒有反應，甚至連石沈大海都不算。
　　石頭，根本就沒扔出去。
　　這個世界，完全沒有聲音的存在。
　　“……”
　　再次失敗了的林恩閉上眼。
　　沈默良久，再睜開。
　　這壹次，即便是在無盡的黑暗中，也能見到他那雙棕色眸子裏，微微泛著的閃光。
　　林恩擡起左臂，又舉起右手，其余四指收緊，唯獨留下食指。
　　食指指尖輕點在左臂上，依然沒有獲得任何溫度的反饋，但林恩的感知卻仍傳來了壹個信息。
　　——皮膚與肌肉之上，被留下了痕跡。
　　他舒了口氣，眼裏的光越來越亮，壹筆壹劃，輕快地在自己的手臂上畫下三個字符。
　　這幾個字符，組成了壹句簡單明了的話語，其想要表達的意思，更是不得了的清晰。
　　他用人類社會的文字說：
　　“——接納我！”
　　於是世界重開大門，接回遊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