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9章 惡氣

　　淮安是壹座水城，同任何壹座水城壹樣都有壹座水西門。
　　劉孔和的船隊行到門前之後，水門上頭的鐵絞盤就咯吱咯吱壹陣響動，鐵柵欄升了起來。船隊就順著這座城門行駛進去，接著後面又是壹面水門，原來水西門是壹座甕城，任何壹艘想要在淮安碼頭停靠的船只，都要從這座甕城裏穿過。可見，淮安城的城防是何等堅固。如果是不是城中起了內亂，或者守軍對前途絕望，要想攻破這樣的城池比登天還難。
　　“沒錯，關鍵是我山東軍要萬眾壹心，要對寧鄉軍最後獲取揚州之戰，帶兵來救淮安有強烈的信心。這事，我沒有做錯。”劉孔和看了看這戒備森嚴的水西門，捏緊了拳頭。
　　靠上碼頭之後，壹個低級軍官帶著壹群士兵手腳麻利地接過各船扔過來的纜繩，系在岸上。
　　“見過劉老將軍，將軍身上這麽多血，可受了傷？”那軍官擔憂地看了劉孔和壹眼。
　　“不礙事，打仗哪裏能沒有死傷。”劉孔和長長地出了壹口氣，道：“這次出擊，咱們端了壹個建奴設在安東的糧倉。”
　　“啊，老將軍走得這麽遠，都進黃河了？”那個軍官吃了壹驚，說是黃河，其實也是淮河。黃河奪淮之後，兩條河流在淮安並做壹處，向東又兩百余裏流入黃海。安東位於淮安以東，黃河的北岸上，離淮安城百裏。乃是準塔大軍除大運河航道之外的另壹條後勤補給路線。
　　劉孔和：“如此才能出其不意。”
　　那個軍官：“老將軍用兵如神，此戰必定大獲全勝。”
　　“壹把火將敵人的糧倉給燒了，不過，也是咱們運氣不好，那裏駐紮有壹百多漢軍，點子硬的很。咱們去的這壹路人馬，死傷將近三成，險些被敵人給打潰了。”劉孔和嘆息著搖頭，他這次帶了二十多條小船，五百多精銳，又突然跳出淮安，殺到敵人意想不到的地方。可對上壹百多敵人，竟差點沒有吃下來。對於山東軍的戰鬥力，老將軍還真有點恨鐵不成鋼，也是無語得緊。
　　軍官正要出言安慰，劉孔和擡頭看了看城墻：“總兵官呢，是不是還在城墻上面督戰？”最近幾日，戰局越發吃緊。劉春索性帶著親衛登城，直接住在上面，熬得雙眼通紅，就如同壹頭受傷的狼。
　　劉春乃是劉孔和壹手帶大的，在心中早就拿他當自己的親生兒子看。見劉春如此勇猛，心中既是欣慰，又是心疼。他也勸過劉春幾次，勸他先回衙門睡上壹覺，結果話剛壹說出口，劉春就大發雷霆地將他趕了下去。
　　軍官：“總兵官已經下城了。”
　　劉孔和嘆息壹聲：“總兵官終歸不是鐵打的身子，還是熬不住了，下去休息壹夜也好……妳什麽表情，究竟出了什麽事？”
　　突然間，劉孔和發現那個軍官的神情有些古怪，禁不住問。
　　“我……這個，這個……”軍官壹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劉孔和嚴肅起來，厲聲道：“有事盡管說，若是總兵官有什麽事，妳不稟告，出了紕漏，我砍了妳的腦袋！”
　　那個軍官被劉孔和嚴厲的語氣下了壹跳，支吾半天才道：“先前郝肖仁郝大人興沖沖地跑上城墻和總兵官耳語了幾句，也不知道究竟說了什麽，總兵官連說了三聲好，也不管城上正和建奴打得熱鬧，哈哈壹笑，說‘郝大人，妳這還真是雪中送炭啊！妳說，我該如何慶賀？’郝大人眼珠子壹轉，說……說……”
　　劉孔和：“郝肖仁究竟同總兵官說了什麽，他接著又說要如何慶賀的？”
　　軍官：“下官也不知道，聽不清楚。郝大人說，城中有壹間《依紅樓》，樓子裏的姑娘非常不錯，他在揚州早已聞名許久了，只可惜進淮安之後，軍務繁忙，壹直沒有機會去玩。上次來淮安時，他帶了許多女子好隨身侍侯，結果被少將軍給趕走了。這次得讓他去樓子裏好好耍上壹趟，作為賠償。”
　　“總兵官就哈哈壹笑，說不就是嫖女人嗎，好說，走，咱們這就過去，妳要多少女子只管開口就是，我掏腰包。”
　　“於是，總兵官就和郝大人壹起下了城樓，直奔《依紅樓》而去。大戰正酣暢，總兵官卻受那郝大人蒙蔽要去狎妓，他壹走，弟兄們士氣低落，險些被建奴攻上城來。”
　　“什麽……總兵官去狎妓！”劉孔和忍不住叫出聲來，壹張臉氣得鐵青。
　　劉家家風敗壞，劉澤清更是色中餓鬼。可劉孔和卻是個例外，為人也正直。受他影響，劉春這人雖然從小頑劣，性格也偏激，可對於女色卻從來不放在心上。
　　對於自己培養出這麽壹個英雄好漢，劉孔和也非常得意，日常也常在劉春面前念叨“酒是穿腸毒藥，色是刮骨鋼刀”“二八佳人體如酥，腰中仗劍斬愚夫；雖然不見人頭落，暗裏教君骨髓枯”色字頭上壹把刀。女色消磨人誌氣，虧損人精髓，殺人於纏綿溫柔之間！
　　卻不想，今日總兵官卻為了女色，不顧城頭的血肉戰場，跑妓院玩了去了。
　　劉孔和叫完，立即躍上壹匹戰馬，壹陣風似地朝《倚紅院》沖去。
　　壹路上，他都緊咬著牙齒，緊緊捏著刀柄：“郝肖仁妳這個小人，老夫今天非殺了妳不可！”
　　自從郝肖仁這個小人到了淮安之後，我山東軍就沒有消停過。
　　若非是他在後面挑唆，劉春怎麽會幹出弒……父、殺弟的獸性，壹想起死去的兄長和侄兒們，劉孔和心中就在滴血。在他看來，劉春這孩子本質還是好的，若非是郝肖仁……對壹定是他，壹定是他。若非是他，我劉家怎麽可能變成現在這種模樣。
　　今天拼著總兵官責罰，就算被總兵官行軍法，某也要殺了這個小人。
　　有此小人在，我山東軍不知道還會出現什麽樣的人倫慘劇本。
　　忍了壹個多月，到此刻，聽到郝肖仁帶著劉春去嫖妓的消失之後，長期積壓在劉孔和心中的負疚感、負罪感和怒氣噴發出來，再也遏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