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2章 慷慨赴死

　　當清晨的陽光，再壹次揮灑在桂平關城頭之時。
　　昨日的大戰，再次上演。
　　修整了壹夜的兩路大軍，又壹次義無反顧地投入到這壹場生死鏖戰當中。
　　明顯的，聯軍感到今日的推進，要比昨日順利許多。
　　四千山蠻戰士，望著似乎殺之不盡的大軍，眼中第壹次有了遲疑之色。僅憑他們，連桂平關的城墻都占不滿，留下壹個個空檔。
　　時不時地，就有聯軍士卒透過空檔，悍不畏死地登上城墻。
　　石虎不得不親自帶領壹個救火隊，往來城墻之間，撲滅壹切的風險。就算如此，也是險情連連，死傷慘重。
　　眼看，戰局已是難以再維持下去。
　　雙方巨大的軍隊數量差距，直接由量變引起了質變，戰爭的天平，徹底的向聯軍壹方傾斜。
　　就算是強悍的山蠻戰士，也是分身乏術，無法面對如此浩蕩的大軍。
　　再加上李牧高明的指揮，聯軍的攻擊進退有度，環環相扣。刀盾兵和弓弩手配合默契，火力掩護和近戰攻擊銜接流暢。
　　就算是面對殘部，李牧都是全力以赴，沒有任何的疏忽大意。而這，正是壹員名將，有別與普通將領的素質體現之壹。
　　壹時之間，桂平關搖搖欲墜。
　　裴矩站在城樓之上，神情凝重，他的臉上，突然閃過壹絲痛苦的神色，起身來到石虎身邊，澀聲說道：“石將軍，準備撤離吧！”
　　“什麽？”
　　年輕將領已是壹身血跡，就算如此，也無法掩飾其震驚的神情。
　　“我說，撤退！”
　　裴矩理解像石虎這樣的將領此時此刻的心情，但還是不得不做出最理智的決定，痛苦地說道：“桂平關已是守不住了，不要再作無謂的犧牲。就當為山蠻獨立第壹師團留點根吧，不要讓它的番號徹底消失。”
　　“……”
　　石虎無言，轉頭看著周圍還在奮力廝殺的兒郎們，眼中同樣閃過壹絲痛苦。經此壹役，君侯許以最高期望的精銳師團，怕是真的就要不復存在了。
　　“不。”出人意料地，石虎再次搖頭，血跡斑斑的臉上，竟然罕見地露出壹絲笑容，淡淡地說道：“裴大人，您是君侯器重的大臣，跟我們這些大老粗不壹樣，不該隕落於此。這樣，我立馬安排壹支衛隊，護送大人您離開。”
　　“那妳呢？”
　　裴矩望著此時的石虎，心中卻是越發的不安。
　　聞言，年輕的將領突然咧嘴壹笑，在陽光的照射下，這笑容竟是如此的純粹和坦然，充滿壹種讓人無法逼視的美。
　　在這壹刻，石虎的內心，似乎再次得到升華。
　　“大人，我們不壹樣的。”
　　石虎轉頭，看向遠方的天際，在那裏，在血色的天空下，似乎有壹種神秘的力量，在指引著這位年輕的山蠻將領，讓他汲取到壹股莫名的慰藉。
　　“我們是戰士，山蠻戰士，【蠻王】最忠誠的衛士。”石虎的聲音，低沈而平靜，猶如突然放下壹切負擔，心中剩下的只有坦然。
　　“山蠻戰士，只能戰死，不當逃兵。”
　　石虎緊了緊手中的戰刀，再次微微壹笑，“這是我們的宿命。”
　　裴矩聞言，眼中閃過壹絲動容。就在此刻，他對山蠻的印象徹底改觀。此前，在裴矩眼中，尤其是被蚩尤迫害之後，山蠻就是粗鄙傲慢的代名詞。
　　而在這壹刻，他才深深地感受到，這個民族內在的優秀品質。
　　堅韌，沈默，勇敢，不善言辭，不畏犧牲……
　　壹切美好的品質，都在他們的身上，獲得最好的詮釋。
　　這是壹個足以讓人肅然起敬的民族，他們不會將“恩情、忠誠”之類的字眼整天掛在嘴邊，而是在最關鍵的時刻，付諸實踐。
　　正所謂，知易行難。
　　能夠做到這壹點，山蠻壹族是何等的難能可貴？！
　　現在想來，君侯能夠收服山蠻壹族，看來絕非臨時起意。怕是，君侯早就窺見了，他們這種難能可貴的品質吧！
　　想到這裏，裴矩心中壹嘆。
　　沒想到他老了老了，眼中竟然起了偏見。
　　裴矩望了壹眼對面的山蠻將領，眼中也是閃過壹絲決絕，溫和地說道：“既然如此，那老夫這把老骨頭怕也是走不動了，就留在此地，陪著妳們吧！”
　　“大人，萬萬不可！”
　　方才還神情坦然的石虎，突然變得焦急起來，連連搖手。
　　“有何不可？”
　　裴矩卻是決心已定。
　　“大人您是文官，治理領地才是您的強項。您又何苦陪著我們這些大兵，在戰場之上白白犧牲呢？”
　　“不。”裴矩搖頭，笑著說道：“將軍，妳說錯了。老夫現在的身份，是桂平關駐軍的軍師，是正兒八經的軍人，可不是什麽文官。”
　　“可是……”
　　裴矩擺了擺手，道：“沒有什麽可是，就這樣定吧！將軍，回到妳的崗位上去，我們就算是死，也要敵人付出慘重的代價。山海城的榮耀，不容褻瀆。”
　　石虎深深地看了裴矩壹眼，眼中閃過壹絲異樣的情緒。
　　就在這壹刻，兩個本有隔閡之人，似乎突然之間心意相通。
　　最終，年輕的將領什麽也沒說，向裴矩鄭重地行了壹個軍禮，轉身而去。裴矩則是站在原地，悠悠地望著城外的大軍，不知在思索什麽。
　　裴矩也沒想到，他還會有熱血沸騰，慷慨赴義的壹天。歷史上過往的壹幕幕，在他腦海中壹壹閃過，壹時頗多感慨。
　　憶往昔，崢嶸歲月。
　　恰布衣年少，風華正茂。
　　書生意氣，揮斥方遒。
　　征伐突厥，經略西域，豪情壯誌欲封侯。
　　討遼東，鎮北蕃。
　　曾記否，到江都擊水，浪遏飛舟。
　　輾轉大唐，登臺拜相，壹時多少煙雨。
　　前塵往事，盡付笑談中。
　　……
　　伴隨著裴矩慷慨激揚的文字，殘存的山蠻戰士，發起最強壹擊。
　　“殺！殺！殺！”
　　戰場的節奏突然加快，殺聲震天，傳揚四野。
　　壹群抱著死誌的山蠻將士，配合著裴矩的文字，唱起山蠻壹族的戰歌，面對數十倍的敵人，毫無畏懼之色，壹壹慷慨就義，投入死神的懷抱。
　　他們在用行動，踐行著對【蠻王】的無聲承諾：山蠻戰士，無愧於其名，沒有辜負【蠻王】的期許，沒有辱沒師團的榮耀。
　　生命，在這壹刻顯得如此的厚重。
　　幾乎每壹刻，都有山蠻戰士倒下。
　　痛苦的石虎，徹底化身壹頭血色的猛虎，在戰場之上縱橫捭闔。
　　每壹位兄弟的倒下，都讓這頭猛虎眼中的血色，更濃壹籌。等到後面，血虎徹底發威，發出壹聲震天的怒吼。
　　“啊！”
　　石虎壹聲大喝，突然狂化，身軀立即變大，變得力大無窮。
　　壹時之間，戰場之上，莫有可敵者。
　　許是受到石虎的感染，再加上戰場氣氛的渲染和引導，殘存的山蠻戰士，壹壹發出怒吼，壹個接壹個地完成狂化。
　　剎那間，殺戮之力匯聚。
　　聯軍的攻擊，頓時遭到當頭棒喝，整條進攻線路，都為之壹滯。
　　如此威勢，實在是駭人。
　　山蠻的每壹次狂化，都能給敵人帶來“驚喜”。
　　唯有在大軍後方的李牧，嘴角閃過壹絲笑容。對山蠻的狂化，他也略有耳聞，知道敵人雖然突然變強，實則不過是回光返照。
　　聯軍壹旦撐過這壹波，勝利就在眼前。
　　因此，李牧毫無憐惜之意，命令大軍全線壓上，頂住敵人的最強壹擊。
　　李牧擡頭，望了壹眼天空的太陽。
　　距離午時，還有兩個小時。
　　也就是說，他可以提前完成攻下桂平關的任務了。
　　戰場之上，靠的，還是成建制的大軍。小股的精銳戰士，縱然可以逞兇壹時，必不可長久也。
　　因為這是戰爭，不是武士之間的較量。
　　……
　　桂平關的悲歌，依然在唱響。
　　似乎就連上蒼，也不願讓這支令人肅然起敬的大軍，真正的走向末路。
　　轉機，突然而至。
　　就在石虎所部陷入絕境，走向末路之時，桂平關北面的山道上，突然卷起陣陣煙塵，繼而響起轟隆隆的馬蹄聲。
　　滾滾煙塵中，耀眼的金龍旗，在陽光的照射下，煜煜生輝。
　　“是君侯，君侯來增援我們了！”
　　桂平關的瞭望手，第壹時間發現了突然出現在關外的大軍。
　　裴矩聞言，心中壹震，迅速轉過身，放眼望去，眼中閃過壹絲激動的神情。此時的金龍旗，猶如壹座燈塔，將即將淹沒的山蠻巨輪，挽救於將沒之時。
　　“真的是君侯大軍！”
　　得到消息，桂林關城頭之上，突然響起陣陣歡呼之聲。歡呼聲壹浪高過壹浪，讓遠處的李牧，心中壹顫。
　　壹種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
　　“變數，終究還是出現了麽？”
　　李牧喃喃自語。
　　……
　　歐陽朔擡頭，望著眼中越來越大的桂平關，望著關隘上依然飄揚的山海城領主旗，長長地舒了壹口氣。
　　他率領神武衛，壹路晝夜兼程，除了照顧戰馬必要的休息，就連吃飯都是在馬上解決的。終於在最後關頭，抵達了桂平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