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前往中洲

　　嚓——
　　嚓——
　　小窗幽燭，熏香裊裊，刻刀劃過木料，發出的輕微聲響。
　　左淩泉在蒲團上旁坐，手裏拿著從桃花林裏尋來的壹截桃木，用小刀刻出發簪的雛形，在上面雕琢花紋，面前已經刻好了壹根發簪。
　　壹碗水很難端平，但厚此薄彼肯定後院起火，既然要送東西，自然每個人都得準備壹個，而且還不能壹模壹樣，都得投其所好。
　　左淩泉刀工尚可，但藝術方面的造詣真談不上高，光是刻什麽都得想半天，以目前的進度，恐怕好幾天才能全部弄完。
　　吳清婉把隨身物件收拾完後，躺在了左淩泉旁邊，後腦勺枕在左淩泉的膝上，手裏拿著壹串白玉質地的珠子，以上品銀蠶絲串聯，正認真打磨光滑，順便在其中雕琢可以震動的陣法。
　　吳清婉煉器的手藝也不算好，但比左淩泉這種門外漢強得多，動作行雲流水，表情嫻靜專註，如果不是制作的東西畫風不對，還真像個技藝精湛的煉器大師。
　　左淩泉忙活之余，偶爾也會偷瞄壹眼，眼底其實有點意外。
　　清婉和他圓房得早，各種情趣自然懂得也比較多，只要他想的事情，都滿足過他。
　　但清婉性格終究比較保守，願意做某些事只是因為他喜歡，心裏其實並不是很樂意；就比如狐貍尾巴之類的小玩意兒，掛件很喜歡，另壹種只有在比較特別的情況下，才會遷就他答應。
　　清婉忽然懂事，開始自己準備‘刑具’，左淩泉挺想問問緣由，但又怕惹毛婉婉導致她不弄了，為了性福著想，還是什麽都沒說。
　　吳清婉和左淩泉早已是無話不談的夫妻，瞧見他壹直偷瞄，便曉得他在想什麽，柔聲道：
　　“別瞎想，這不是給我自己弄的。”
　　“給姜怡準備的？”
　　“也不是，我沒事折騰姜怡作甚。”
　　吳清婉打磨玉珠子的閑暇，瞥了左淩泉壹眼：“給妳家靈燁寶寶準備的，新人進門，我這當姐姐的，總得表示壹下。”
　　？
　　左淩泉少有地從清婉話語裏聽見酸味，他放下了簪子，低頭看著膝上的柔雅臉頰，笑道：
　　“吃醋啦？”
　　吳清婉搶侄女駙馬，得位不正，所以從來不吃醋；但不吃醋可不代表沒想法，她稍微遲疑了下，才開口道：
　　“我吃什麽醋，就是替姜怡打抱不平罷了。”
　　“嗯？”
　　“唉~姜怡修為低，年齡小，手腕更是稚嫩；以前仗著公主身份，還能壓住靜煣，我這當姨的，也不好意思和她爭，大婦的位置雖然坐得不穩，但終究是坐著。
　　現在可好，皇太妃娘娘招呼不大就進門了，人家年長，修為高得嚇人，手腕更是強硬，光看架勢就知道是當家作主的，還戴著左伯母送的鐲子；今天和我逛街，開口就叫我‘妹子’，我想了壹整圈兒，除了胸脯比人家大點，其他方方面面都得把人家叫姐。我都是妹子了，姜怡是啥？以後在家裏怕是話都說不上……”
　　左淩泉聽著碎碎念的話語，搖頭壹笑：
　　“修行中人，沒俗世那麽多講究，哪有大小的說法。”
　　吳清婉知道左淩泉沒有厚此薄彼的意思，但夫妻夜話，彼此相敬如賓聊著有什麽意思？她繼續幽怨道：
　　“妳心裏是沒有，但對家裏貢獻小，自然就說不上話了。我和姜怡修為低、閱歷低，在皇太妃娘娘面前本就只有言聽計從的份兒，以後進了門，人家幫妳修煉，進步神速，我和姜怡卻只能當拖油瓶，此消彼長，這以後呀，估計就是暖床疊被的命。”
　　“修為只是暫時的，現在低，過兩年不就上來了，我以前也是當拖油瓶，讓妳辛辛苦苦幫忙修煉，壹家人就是要互相幫扶嘛。”
　　說到這裏，左淩泉放下了手中物件，擡手握住清婉規模驚人的衣襟，輕輕晃了晃：
　　“修行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今天有些懈怠了，咱們開始修煉吧。”
　　“壹邊去。”
　　吳清婉在左淩泉的手背上拍了下，把衣襟合緊了些，並沒有答應的意思。
　　左淩泉見狀，貼心詢問道：“怎麽了？還不舒服呀？”
　　昨天晚上兩人壹起修煉，吳清婉為了把牛累死，玩得有點大，到了中午還是酥的。不過這點折騰，顯然也奈何不了已經金身無垢的吳清婉。
　　現在之所以不答應，並非吳清婉不想和情郎親熱，而是她修為低太多，根本幫不上左淩泉，所謂壹起修煉，只不過是讓左淩泉幫她提升修為罷了。
　　吳清婉也想求長生，但左淩泉對她來說比長生要重要，哪裏肯浪費左淩泉時間，她輕哼道：
　　“修什麽煉，我沒閑工夫伺候妳。真想修煉，自己練劍去，或者去找皇太妃娘娘……”
　　話至此處，吳清婉心頭壹動，想起了壹件很重要的事情，她坐起身來，蹙眉道：
　　“對了，《青蓮正經》是殘本，妳和太妃娘娘壹起修煉，是不是沒效果？”
　　左淩泉目前用的《青蓮正經》，只記載修煉到幽篁的法門，靈谷八重之前都是煉體，而幽篁境則是煉本命，玉階是煉魂魄，目的不壹樣路數自然天差地別，根本沒法套用。
　　左淩泉也在為這事兒發愁，他點頭道：“應該是的，《青蓮正經》說起來不算特別上乘的功法，但幫助道侶提升修為的功效極為特殊，很難找到同等的雙修之法，以後還得去找全本。”
　　吳清婉對這事兒極為上心，不過並非她想盡快提升修為，而是因為上官靈燁——上官靈燁修為這麽高，要是圓房的時候不雙修，左淩泉不等同於白幹？
　　“妳打聽過全本的消息沒有？”
　　“唉……《青蓮正經》雖然不是邪魔外道的功法，但終究登不得大雅之堂，我認識的高人也不多，能開口問的就靈燁和老祖，兩人都是女子，不太好開口。”
　　吳清婉自是曉得這道理，她坐近些許，柔聲道：
　　“那是以前，靈燁現在不都快進門了嗎？去問問她呀，她見多識廣，說不定知曉，妳們可能很快就要用上，可耽擱不得。”
　　左淩泉也沒法問別人，當下點了點頭：
　　“都這麽晚了，現在去問也沒法去找，明天上船再問吧。”
　　吳清婉曉得不能急於壹時，當下不再多言，又靠在了膝蓋上，繼續給上官靈燁準備起好東西……
　　……
　　沙海在中洲偏西北的位置，是玉瑤洲最大的荒漠，想要抵達，得翻過伏龍山，再橫穿半個中洲，才能抵達。
　　埋骨之地的傳聞雖然不知真假，但這種無主之地，肯定是先到先得，去晚了可能渣都不剩下，為了盡快過去探清虛實，第二天壹早，三人便集合準備啟程出發。
　　天色剛亮，左淩泉早早從婉婉身上起來，收拾好行頭，壹起來到了不遠處的竹樓。
　　畫舫已經停在了竹樓外，艙門開著，處理案卷的東西已經放了進去，上官靈燁不在其中。
　　左淩泉來到竹樓外，就瞧見畫舫前的山地上，團子搖搖晃晃往前行走。
　　團子走路時閉著眼睛，明顯沒睡醒，走出幾步被樹幹擋住去路，就直接停在了原地，看模樣是睡著了。
　　吳清婉對此見怪不怪，捧起團子上了甲板，給它找個軟和的地方睡回籠覺。
　　左淩泉進入竹樓，想上二層看看有沒有需要搭手的，剛進門就瞧見上官靈燁懷裏抱著白貓，從樓梯上走了下來。
　　晨曦尚未照到屋裏，但竹樓裏卻忽然間明亮了幾分。
　　左淩泉察覺有點奇怪，仔細壹看，才發現上官靈燁今天的打扮有些不同。
　　往日上官靈燁不管去哪兒，都穿著壹身華美的金色鳳裙，有點模仿上官老祖穿著的意思，臉上同樣不施粉黛，唯壹的佩飾就是頭上的金簪。
　　今天則不然，上官靈燁身上的衣裳，換成了壹襲杏黃的褶裙，雖然顏色大同小異，但輕柔布料包裹著曲線玲瓏的身段兒，步履盈盈行走間，少了往日的威嚴莊重，但平添了幾分婉約柔美。
　　更引人註目的是嘴唇上的嫣紅唇脂，嬌艷如火，配上冷艷動人的臉頰，反差感極強卻不顯突兀，反而帶著勾魂奪魄的嫵媚。
　　左淩泉第壹次瞧見上官靈燁化這麽精致的妝容，站在原地楞了下，雖然只是很細微的變化，但整個人看起來就好似變了個人。
　　上官靈燁抱著貓走下樓梯，神色猶如出門踏青的豪門夫人，瞧見左淩泉盯著她臉看，並未露出異色，輕聲道：
　　“走啊，楞著做什麽？”
　　左淩泉湊近仔細打量幾眼，笑道：
　　“真漂亮，我差點沒認出來。”
　　彼此已經算捅破窗戶紙，上官靈燁特地梳妝打扮，自然是‘女為悅己者容’。但她還不適應目前的關系，不知該用什麽語氣和左淩泉交談，本想來句“看什麽看？”，話到嘴邊，又變成了：
　　“那是自然，我當年也是名動九宗的仙子，不愛梳妝打扮罷了。”
　　“什麽叫當年，現在不也是。”
　　“哼~”
　　兩人抱著大白貓上了畫舫，和桃花潭的人遙遙告辭後，就駕馭畫舫起航。
　　上官靈燁和往日壹樣來到了書桌旁，開始處理起壹天的公事，左淩泉則在對面幫忙搭手。
　　吳清婉本來坐在小榻上，但不知為何，覺得三人相處，氣氛變得有些古怪了，想開口閑聊都不好找話題，於是獨自出門看起了風景。
　　左淩泉在書桌對面整理著卷宗，想起昨晚聊的事情，開口問道：
　　“靈燁，我這裏有壹本功法，是殘卷，想找全本，但不知道方向……”
　　上官靈燁和左淩泉接觸這麽久，大概知道左淩泉所修的功法路數，不過這些東西，左淩泉和姜怡都不會拿出來給她顯擺，具體情況並不了解。
　　聽見詢問，上官靈燁停下了動作，擡眼望向對面：
　　“什麽功法？拿來看看。”
　　左淩泉不覺得《青蓮正經》有什麽見不得人，但當著女子的面拿出來，總歸有點曖昧。他從玲瓏閣裏取出玉簡，遞給上官靈燁：
　　“這是以前在棲凰谷的時候，清婉機緣巧合找到的功法，挺好用，就是上面有壹堆叮囑，不能告知道侶以外的人，所以以前不好拿出來。”
　　上官靈燁接過玉簡，神念探查了壹番，並未露出左淩泉預想中的羞惱之色，只是意外道：
　　“《青煉正經》倒是少見，是北狩洲那邊壹個宗門的功法，走陰陽合歡之道，對房事的研究在九洲都是壹絕。”
　　房事……
　　左淩泉稍顯意外，詢問道：“是邪道宗門？”
　　“不算，不過正邪兩道都看不上。那個宗門研究雙修之法，研究到最後忘了長生初衷，滿腦子都是這些東西，宗門裏面也亂得很，男男女女不分彼此、不分輩分，壹年到頭閉門不出的修煉。由於太過傷風敗俗，隔三岔五就被看不順眼的修士收拾壹頓，還是黑白兩道混合雙打，弄到最後徹底封了山門，不知道躲哪裏去了。”
　　“雖說傷風敗俗了點，但只要不為禍人間，其實也算不上大惡；那個宗門現在徹底銷聲匿跡，找不到了？”
　　“宗門找不到了，但因為功法確實不錯，外面流傳的有，九宗某些長老就喜歡收集這些；妳想找的話，沒事去仙家集市裏的黑市逛逛，說不定就能碰上。”
　　上官靈燁把玉簡丟給左淩泉，拿起金筆，本想繼續批閱，不過轉念壹想，又回過味來，蹙眉道：
　　“妳找這功法，是想和我雙修，幫妳精進修為？”
　　左淩泉就知道上官靈燁會問這個，他回應道：
　　“為姜怡和清婉準備的，等找到功法，她們應該也快到幽篁左右了。我修行速度已經夠快，哪裏會拖累妳的修行。”
　　上官靈燁上下掃了左淩泉壹眼，搖頭壹嘆：
　　“那就算了，鐵鏃府有類似的法門，本想幫幫妳，妳如此有骨氣，不靠女人往上爬，我也不好壞妳的道心。”
　　“？！”
　　左淩泉表情微僵，恨不得抽自己壹下，他坐直了些，認真道：
　　“雖說欲速則不達，但修行道危機四伏，能多走快壹步，都多壹分保障。都是自家人，互相幫扶，哪有誰靠著誰往上爬的說法……”
　　上官靈燁故意逗左淩泉，豈會改口又答應，她搖頭道：
　　“修行中人，當道心似鐵，心誌不堅是大忌。”
　　“我還不到二十，小孩子有什麽道心，我這叫凡事三思而後行，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就是因為妳還小，心智尚未完全成熟，我才要監督糾正妳，習劍之人，當諾不輕，言出則必諾。”
　　左淩泉完全說不過上官靈燁，想了想微微點頭，改口道；
　　“也是，我以後必定銘記於心。不過情侶之間親熱，和修煉關系不大，咱們……”
　　“妳想和我親熱？”
　　“嗯。”
　　左淩泉這次承認得十分幹脆。
　　只可惜上官靈燁又嘆了口氣，搖頭道：
　　“癡迷閨房之事，對修行中人來說是屈服於欲念，除了浪費時間和力氣毫無益處。為了修煉彼此歡好，我可以答應妳；但沈迷女色為了歡好而歡好的，我再答應妳，豈不是把妳害了？”
　　“……”
　　這番橫豎都是理的話，把左淩泉啞口無言，他幹脆也瞎扯了，站起身來繞到了書桌後面。
　　上官靈燁眼神壹冷：“怎麽？不講武德，說不過想動手？”
　　“君子動口不動手，我出了名的君子。”
　　左淩泉雙手往椅子扶手上壹摁，就往上官靈燁臉上啃。
　　上官靈燁可以躲避，也能阻擋，但她反抗的話左淩泉完全沒辦法，逗了左淩泉半天手都不讓摸，感覺有點過分，想想只是象征性地推了兩下，便讓左淩泉親了壹口。
　　啵~
　　等左淩泉得逞之後，上官靈燁才把他推開，手兒擦了擦臉頰：
　　“妳修行速度得快些了，連女人都按不翻，想親壹口還得我讓妳。妳要是有把我按在桌子上撕衣裳的本事，何必說這麽多亂七八糟，我又不會怪妳。”
　　左淩泉壹楞，沒想到上官靈燁這麽直接，他笑道：
　　“這可是妳自己說的？”
　　上官靈燁可沒有開玩笑，她靠在椅子上，翹起了二郎腿，微微歪頭：
　　“我說的，從現在起，妳想對我怎麽樣，就對我怎麽樣，只要妳有這本事。”
　　左淩泉點了點頭，不過目前他真沒這本事，還是回到了桌子對面坐下：
　　“君子壹言，駟馬難追，就這麽說定了。趕快把事兒忙完，我得抓緊時間修煉了。”
　　上官靈燁輕輕哼了聲，繼續批閱起卷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