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8章 黑網

　　那小姑娘忽然叫出“小哥哥”，而且看樣子對自己似乎頗為熟悉，楊寧好奇道：“妳知道我嗎？”
　　“嗯……！”小姑娘點頭興奮道：“我知道，我知道，小蝶姐對我說起過妳，她說……她說妳是她唯壹的親人，小……小哥哥，妳怎麽到這裏來了？”
　　楊寧將壹根手指豎到嘴邊，示意大家都不要太大聲音，姑娘們都是乖巧地點頭，楊寧這才更加靠近壹些，問道：“妳們為何都被關在這裏？”
　　姑娘們互相瞧了瞧，還是那年長的姑娘道：“我……我叫秀兒，我們……我們都是被騙到這裏的。”
　　“被騙？”楊寧壹怔。
　　“我和我爹娘幾個月前逃難到這城裏，有壹個人找到我們，告訴我爹娘可以讓我做丫鬟，管吃管住，每個月還能拿兩錢銀子。”秀兒低聲解釋道：“我們都已經活不下去，就沒有拒絕。那人先將我帶到了另外壹家院子裏，到的時候，裏面已經有好幾個和我壹般的姐妹，在那裏等了兩三天，壹天夜裏我們就被叫上壹輛馬車，然後……然後就到了這裏來，自那以後，便再也沒有出去過，我爹娘也不知道我在這裏。”
　　“原來如此。”楊寧皺起眉頭，問道：“妳可知道他們為何要將妳們帶到這裏？”
　　小姑娘們都是茫然搖頭，秀兒道：“我們到了這裏以後，便有人開始教習我們練習曲藝，並不讓我們做其他事情，也不許我們多問。若是練得好，會待我們好壹些，若是練得差了，就不能吃飯，還要挨鞭子……！”說到這裏，眼圈已經泛紅，聲音更低：“我聽說以前有人因為沒能練好，被……被活活打死。”
　　“如此說來，小蝶也是和妳們壹起唱曲練舞？”楊寧眉頭皺起，低聲問道。
　　秀兒點頭道：“小蝶比我們都來得早些，我們來的時候，她們那壹批人已經練得很好。”頓了頓，才壓低聲音道：“我聽說練舞練得最好的，晚上可以到廚房去做事。”
　　“廚房？”
　　“嗯，夫人有時候晚上要吃東西，所以有時候會在廚房留兩個人隨時伺候。”秀兒道：“小蝶跳舞跳得好，所以有時候也可以去廚房那邊。”
　　楊寧心下這才釋然，暗想小蝶能夠溜出宅子，很有可能是趁著在廚房做事的機會離開，那卻也是相當冒險了。
　　“那小蝶今晚也在廚房那邊？”
　　秀兒搖頭道：“以前就算她們晚上在廚房那邊，白天我們也還能見到她們，可是這壹次我已經好多天都沒有見過她們，興許……興許她們已經走了。”
　　“走了？”楊寧皺眉道：“妳是說她們不在這宅子裏？是了，妳說的她們又是誰？”
　　秀兒想了壹下，才輕聲道：“我以前聽她們說起過，這宅子裏前前後後來了許多人，來壹批走壹批，學成了歌舞，都會被送離這裏，而且誰也無法再找到她們。小蝶……小蝶她們來的早，歌舞也已經學了好久，這又好幾天沒有見到她們的蹤影，所以……所以我猜想是不是她們已經被送走了。”
　　楊寧聞言，心下壹沈，目中生寒。
　　他微壹沈吟，才輕聲問道：“這裏還有多少人？”
　　秀兒立刻道：“本來有二十幾個人，今天……！”瞧了瞧邊上幾名姑娘，“今天又送來四個，應該有三十多個了。”
　　楊寧微微點頭，心想這個數目倒與之前花夫人所說的數目合上了，壓低聲音道：“如果妳們離開這裏，可能找到自己的爹娘？”
　　“離開這裏？”秀兒眼中顯出歡喜之色，“妳……妳是說我們可以離開這裏？”其他姑娘也都顯出歡喜興奮之色，此時對楊寧再無害怕之心，反倒覺得是老天派來的救星，都禁不住圍攏過來。
　　楊寧低聲道：“要離開這裏，先要弄清楚這宅子裏到底有多少打手，妳們可清楚？”
　　姑娘們互相瞧了瞧，秀兒道：“我見過四五個不壹樣的，都是兇惡的緊，不過我知道宅子正門那裏日夜都有兩個人守著，他們……他們手裏還有刀。”
　　楊寧想了片刻，才將手中那串鑰匙遞給秀兒，輕聲道：“這是幾個屋子的鑰匙，妳先讓讓大家夥兒準備壹下，千萬不要發出太大的聲音，我沒有回來之前，不要輕舉妄動，等我回來之後，再帶妳們離開。”
　　“那……那妳如何帶我們走出宅子？”秀兒擔憂道：“大門那邊有人守著，他們手裏有刀，我們出不去。”
　　楊寧暗想原來她們並不知道後花園墻根下有個窟窿，也不立刻說出來，等那姑娘接過鑰匙，這才迅速出門，先是往院中那案上拿了大刀在手，順手抄過案上壹只酒袋，隨即跑到墻根處老邢邊上，見他尚在昏迷之中，便將酒水向他臉上倒了下去。
　　老邢被酒水壹激，便即醒過來，後腦勺疼痛得緊，睜開眼睛來，眼前出現壹個蒙面人，正要喊出聲來，忽地感覺咽喉處壹陣冰涼，就聽到壹個冰冷的聲音道：“問壹句，說壹句，若不老實，立刻割了妳喉嚨。”
　　說完，那刀刃還作勢在他喉嚨抹了抹，老邢渾身壹個冷顫，口中“嗯嗯”兩聲。
　　楊寧為了萬無壹失，之前特地撕了塊麻布蒙住了半張臉，拿刀架著老邢脖子，問道：“為何在這裏囚禁這麽多姑娘？”
　　老邢正要張口，楊寧重復道：“提醒妳壹句，但凡說錯壹個字，馬上割喉。”
　　老邢道：“這都……這都不是我幹的，是……是蕭頭兒……蕭頭兒做的，我……我也是為了混碗飯吃，我……我是蕭頭兒手下的捕快……！”
　　楊寧壹怔，冷聲道：“那宅子裏其他的黑衣人都是捕快？”
　　老邢道：“我們都是衙門裏的捕快，聽從……聽從蕭頭兒調派，宅子裏加上我，壹共有六名捕快在這裏。”
　　楊寧倒吸了壹口涼氣。
　　他本以為這些黑衣人只是雇傭而來的打手，卷入其中的衙差也無非是蕭易水及其手下親信馮捕快二人，可是現在才知道，宅內的打手，真實身份卻都是縣衙門的捕快。
　　捕快維持壹方秩序，保境安民，誰能知道，這些人卻在幕後幹下如此勾當。
　　“這些姑娘都是妳們騙過來？”
　　被冰冷的寒刀架在咽喉，更加上楊寧那壹雙冷厲的眼神，老邢明顯老實了許多：“蕭頭兒專門安排人在難民之中找尋這類小姑娘，年紀要在……要在十五歲以下，長相俊俏，只要盯上，就會借口雇傭丫鬟騙……騙到手，先往其他地方待上幾天，然後……然後再神不知鬼不覺地轉到這邊來……！”
　　“然後呢？”
　　“然後……然後交給……交給花夫人教授她們曲藝。”老邢道：“等她們有了些底子，便可以……便可以送出去了。”
　　“送出去？”楊寧最想知道的便是小蝶如今究竟去往何方，“送到哪裏？”
　　老邢道：“那……那我真的不知道……啊，別……別動手，我什麽都說……！”猶豫了壹下，才苦著臉道：“我只知道……我只知道時間壹到，馮老二……唔，就是衙門裏的馮捕快，他會用馬車將人帶走，據我所知，是要……是要送到京城！”
　　“京城？”楊寧壹怔，皺眉道：“妳是說馮捕快親自將她們送到京城？”
　　老邢苦著臉道：“馮老二……馮老二只要將人送出城，城外會有人接應，然後……然後就有人會送他們去京城，我只知道這麽多，其他的我真的不知道。蕭……蕭易水做事周密，不該讓我們知道的絕不會讓我們知道太多，便是送到京城，也是……也是馮老二有壹次喝醉失口說出來的。”
　　楊寧瞧他模樣，倒不像是撒謊，沈聲問道：“妳們往京城送了多少人？什麽時候開始做這骯臟之事？”
　　“已經……已經有兩年了。”老邢不敢動彈，“淮水之戰打起來之後，就有許多流民逃竄，最開始過來的都是些富賈貴人，帶著金銀珠寶逃到這裏，然後再往南去。那時候……那時候蕭易水開始利用丐幫弟子，在城中盯住那些富商貴人，偷取他們的錢財，得了許多的金銀。後來富賈都往南去，來的富賈越來越少，越來越多的貧苦難民來到城裏，蕭易水便開始打那些難民的主意。”
　　“妳說的就是這些姑娘？”
　　老邢道：“是，都是他想出來的。從兩年前開始，前前後後送到這宅子裏的不下兩百人，大多數人後來都被送走。”
　　“妳既然是捕快，就該保壹方百姓平安，為何還要與他狼狽為奸，做些此等天理不容的惡事？”楊寧聽得驚心動魄，目露寒光，聲音冰冷。
　　老邢道：“我們這些人都是因為他才能當上捕快，從當上捕快那天開始，就已經上了他的船，若是違抗他的命令，且不說壹家老小的飯碗保不住，只怕連性命也保不住。蕭易水心狠手辣，他……他明面上是捕頭，可是黑白兩道都有交情，會澤縣內有幾股土匪壹直存著，就是因為與他關系交好，那幾個匪首還與他結拜成弟兄……！”
　　“這就是官匪壹家了。”楊寧冷笑道，心下卻知道蕭易水不但在京城有靠山，在這會澤縣境內，也編織出了壹張恐怖的黑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