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02章 邋遢怪客

　　尚未入夜，成都街道上依然是人來人往，馬夫抽動馬韁繩，徑自領著齊寧往城中最大的醫館過去。
　　幾名官兵則是騎馬跟在馬車邊上，前面亦有壹人開道。
　　天壽醫館乃是成都府名氣最響亮的醫館，光門面就是十分的考究，到得天壽醫館，依芙已經是奄奄壹息，臉色慘白，渾身發冷，若非感覺到還有些許微弱呼吸，都要讓人誤以為已經死去。
　　官兵率先搶入醫館之內，裏面得知是貴人駕到，哪敢怠慢，早有人過來領著齊寧進了壹處屋內，齊寧將依芙小心翼翼放到木床上，坐鎮醫館的嶽大夫已經領著兩個幫手匆匆過來。
　　齊寧見得大夫過來，立刻道：“大夫，我不管妳用什麽辦法，壹定要救活她，只要救活了她，必有厚報。”
　　嶽大夫也是拱拱手，屋內有兩根燈柱子，上面點著油燈，屋內倒是異常的明亮，那嶽大夫瞧見壹臉慘白，又見到她胸腹處的衣襟滿是鮮血，也是維吃了壹驚，低聲道：“先止血！”
　　邊上兩名助手立刻協助幫忙，其實齊寧在路上已經做了應急的處理，用衣襟按住了傷口處，以免失血過多，但畢竟不懂醫術，並沒有完全處理好。
　　那嶽大夫已經從官兵口中知道齊寧身份，向齊寧道：“侯爺，妳先稍坐片刻，這邊先交給我們。”
　　齊寧知道自己在壹旁焦急，反倒影響大夫救人，微微點頭，看著臉如白紙壹動不動的依芙，心如刀割，卻還是退出屋內。
　　他在小廳內呆坐良久，終是聽到腳步聲，急忙起身，只見到嶽大夫已經從屋內走出來，神情凝重。
　　齊寧隱約感覺事情不妙，豁然起身，沈聲問道：“情況如何？”
　　嶽大夫搖搖頭，苦笑壹聲，嘆氣道：“侯爺，小人已經盡力，可是……！”話聲未落，齊寧已經揪住他衣領，厲聲道：“老子不要妳說可是，妳必須救活她！”
　　嶽大夫忙道：“侯爺，這位姑娘的身體被貫穿，傷了要害，根本不可能治好，小人……小人不是神仙，回天無術……！”
　　邊上壹名助手也是道：“侯爺，嶽大夫是成都醫術最好的大夫，他已經盡力，實在是……！”
　　齊寧只覺得全身發軟，心知這嶽大夫既然這般說，就算自己殺了他，也是無濟於事。
　　“侯爺，還有……還有最後壹口氣，您……您有什麽要說的，可以……！”嶽大夫見得齊寧雙目赤紅，心知齊寧現在的心情。
　　“只要有壹口氣，就能活命。”忽地聽到壹個聲音道：“誰說傷到要害就不能救活？醫術之道，本就是起死回生。”
　　這聲音來得極是突兀，全無征兆，幾人都是瞧過去，只見壹個矮矮胖胖年過五旬的老者不知何時進到醫館來，他衣衫十分邋遢破舊，腰間懸掛著壹只酒葫蘆，手裏拎著壹只破舊的袋子搭在肩頭，乍壹看去，無論怎樣都像是壹名沿街乞討的叫花子。
　　“妳是何人？”壹名助手見到壹名叫花子貿貿然闖進來，臉色壹冷，擡手道：“胡言亂語，還不滾出去。”
　　那矮胖老者搖頭嘆道：“自己沒本事，還在耀武揚威，換我兩年前的脾氣，定要妳起不了床。”徑自走過來，往依芙所在的屋裏去。
　　“妳幹什麽？”有人要阻攔，齊寧卻已經沈聲道：“不要攔他。”
　　這矮胖老者聽起來大言不慚，可是嶽大夫既說無救，齊寧心想這種時候只要有壹線機會都不能放過，向那矮胖老者拱手道：“前輩能救人？”
　　矮胖老者沒好氣道：“她現在還有壹口氣，我或許能試壹試，要是擋在這裏，耽擱時間，真要是最後壹口氣都沒了，我也不是神仙，那就真的救不活了。”徑自往裏走，矮胖的身體碰到那擋住自己的男子，就聽那男子“哎喲”壹聲，竟是被撞開過去。
　　齊寧壹見，便知道這矮胖老者頗不簡單。
　　雖然這矮胖老者來的極其突然，但這是最後機會，齊寧當然不會放過，跟著矮胖老者進了屋裏。
　　那矮胖老者到得木床邊，掃了壹眼，先是將自己背上那破舊的袋子放下，這才仔細看了看依芙，忽地摘下腰間的酒葫蘆，瞥了齊寧壹眼，以吩咐的口氣道：“幫我打開她的嘴巴。”
　　齊寧也不猶豫，坐在床邊，小心翼翼掐開依芙的嘴巴，只見那矮胖老者已經打開塞子，將葫蘆口對著依芙的嘴，往裏倒入，齊寧壹開始本以為裏面盛裝的是酒，可此刻卻聞到壹股子極為辛辣的味道，有些腥臊，皺眉道：“這是什麽？”
　　矮胖老者只是嘿嘿壹笑，並不回答，不過往依芙口中倒入時，十分講究，那水質如同黏絲壹般。
　　借著燈火，齊寧此時也已經看清楚這矮胖老者的容貌。
　　他衣著邋遢，頭頂是毛發稀疏，卻是頭頂正中禿頂，邊上壹圈毛發有些發白發黃，他相貌平平，甚至有幾分醜陋，鼻子下塌，嘴巴卻很闊，壹雙眼睛卻十分細小，不過相貌雖然不佳，讓人看上去卻並不會生出討厭之感。
　　“前輩，妳……妳真能救活依芙？”感覺依芙全身冰冷，甚至連呼吸也有些感覺不到，齊寧心下揪緊。
　　矮胖老者壹翻眼睛，道：“廢話，按我兩年前的脾氣，妳這樣說，我定讓妳起不了床。她要是活不了，我何必白白浪費這神仙水。”
　　“神仙水？”齊寧壹怔，“神仙水是什麽東西？”
　　矮胖老者嘿嘿笑道：“神仙水就是神仙水……！”往前湊近齊寧壹些，低聲道：“我說是從天上偷來的，妳信不信？”
　　齊寧搖頭道：“不信。”
　　矮胖老者立時哈哈大笑起來，便在此時，卻聽到依芙壹陣劇烈咳嗽，似乎是被神仙水嗆住，齊寧見狀，眼眸中顯出壹絲喜色，矮胖老者卻已經收起葫蘆，從身上取了壹只黑色藥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送入到了依芙的口中。
　　說來也怪，依芙本來壹陣咳嗽，藥丸放入，咳嗽立刻停住。
　　矮胖老者這才回頭，只見到那嶽大夫和兩名助手正站在不遠處十分詫異地看著這邊，矮胖老者招手道：“妳是叫嶽青雲吧？醫術還算說得過去，過來在旁邊搭把手。”
　　嶽青雲不由皺起眉頭。
　　他年歲和矮胖老者相仿佛，而且在成都府乃是赫赫有名的杏林聖手，平日裏就算是那些達官貴人見著他，也是禮敬三分。
　　這天壽館是他開設，而且他自己是坐鎮大夫，但平日裏卻是自己的幾個徒弟治病救人，除非萬不得已他才會親自出手，今日如果不是錦衣候爺親自前來，那也勞動不了他出手。
　　可是這突然闖進來壹個邋裏邋遢的乞丐，壹副高深莫測的樣子，這讓嶽青雲心下大是狐疑，這時候聽得矮胖老者用這樣壹副居高臨下的口氣與自己說話，更是反感，但錦衣候在場，也不好發作，上前兩步，淡淡問道：“要我做什麽？”
　　“做什麽？”矮胖老者壹翻眼睛，“按我兩年前的脾氣，定然要讓妳起不了床。妳是大夫，大夫是做什麽？當然是要治病救人。”向後面那兩名助手揮手道：“妳們出去，火候不到，只會誤事。”又看了齊寧壹眼，道：“妳也不成，出去待著，我沒出去之前，不要讓人進來就是。”
　　齊寧張了張嘴，終是拱手道：“有勞前輩了。”轉向嶽青雲拱手道：“嶽大夫，也請妳鼎力相助，若是能夠讓依芙安然無恙，我壹定重重報答。”
　　他心裏很清楚，沒有三分三，不敢上梁山，這矮胖乞丐雖然來路不明，行為古怪，但既然這般做，估計還真有些本事，而且眼下嶽大夫已經指望不上，只能將希望寄托在矮胖乞丐身上。
　　不過矮胖乞丐既然讓嶽青雲在旁助手，顯然是壹個人還無法搞定，需要幫手，他看得出這嶽青雲也是個心高氣傲之人，只怕兩人沖突影響治療依芙，所以自己向嶽青雲道謝，也等若是給他幾分面子，讓他盡力。
　　嶽青雲雖然對矮胖老者略有壹絲不滿，但錦衣候這般說，忙拱手道：“不敢不敢，侯爺放心，治病救人，乃是我輩分內之事，只有有希望，小人定會盡全力。”
　　齊寧微微頷首，瞧了依芙壹眼，只見到依芙依然是臉色慘白，牙關緊閉，心下傷痛，轉身出了門去，心中暗自祈禱，只盼老天有眼，無論如何也要讓依芙活轉過來。
　　齊寧到了小廳重新坐下，心中忐忑，很快便見到嶽青雲出來，召過那兩名徒弟，囑咐幾句，那兩名徒弟退下，很快各自又搬了壹根燈柱子過來，嶽青雲接了進去，兩名徒弟退下之後，沒過多久，又各自拎著兩桶水來，桶面冒著熱氣，顯然是溫水。
　　嶽青雲將四桶溫水接入進去，順手關門。
　　齊寧坐在椅子上，壹雙眼睛卻始終盯著那扇門，這時候他也不去想今夜遇刺之事，也不想矮胖乞丐的來歷，只是想著等屋裏的人出來之時，能告訴他依芙已經安然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