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33章 門客

　　齊寧見到兩名兇犯的時候，已經是過了午時時分。
　　兩名兇犯都是三十歲上下年紀，正是身強力壯的年歲，被鐵鏈子鎖住了手腳，看到齊寧身旁站著的段滄海，兩人臉上便即顯出驚懼之色。
　　齊寧放下手中的茶杯，掃了壹眼，道：“段副統領妳們兩個應該是認識的，本侯妳們可能是第壹次見，自我介紹壹下，本侯齊寧，是黑鱗營的統領。”
　　兩名兇犯身體都是壹震，段滄海壹雙眼睛如同刀鋒般死死釘在兩人身上，兩人愈發覺得心驚膽戰，瞧段滄海那架勢，似乎隨時都要沖上來活剝了自己。
　　“妳們雖然犯下了兇案，但畢竟是黑鱗營的人。”齊寧道：“本侯是黑鱗營統領，如果能夠回護妳們，保住黑鱗營的聲譽，當然會盡力而為。現在本侯只問妳們壹句話，妳們是想死，還是想活？”
　　兩名兇犯對視壹眼，齊齊撲倒在地，哀求道：“侯爺饒命，侯爺饒命，我們……我們沒有殺人，我們是被騙的……！”
　　“被騙？”齊寧淡淡道：“妳們是想說被田橫所騙？”
　　“侯爺，我們……我們本是流落江湖的賣藝人，略通拳腳，壹年前流落到京城來，本想是在京城討碗飯吃，但京城裏的高人眾多，我們的手藝登不了臺面，根本活不下去。”壹名兇犯解釋道：“本來是打算離開京城，到其他地方試試運氣，可恰好碰上了田橫，他只說在京城混飯吃，要有耐性，時間長了，總能等到機會。”
　　齊寧和段滄海對視壹眼，只聽那兇犯繼續道：“田橫不但勸我們留下來，還請我們吃了飯，臨走的時候，還給咱們丟了壹些銀兩，讓我們不用拋頭露面，說有朝壹日，會幫咱們兄弟謀個好差事。”
　　“後來如何？”段滄海粗聲問道。
　　那兇犯臉色蒼白，道：“他出手闊綽，也算是救了我們的命，他既說能幫我們謀差使，那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好事，於是我們就在京城找了個偏僻地方留下來。”頓了頓，額頭上已經冒出冷汗：“此後每隔壹陣子，他都會突然出現，丟給我們壹些維持生活的銀兩，只讓我們不要到處走動。”
　　齊寧想到什麽，問道：“妳說田橫養活妳們，除了妳們之外，他可還有這般豢養其他人？”
　　兩名兇犯都是壹怔，隨即搖頭道：“侯爺，我們……我們對田橫其他的事情壹無所知，有壹次我們問他到底是什麽人，他臉色就很難看，告訴我們說不該問的就不必問，我們靠他養活，而且……而且看他樣子也不是普通人，所以自那以後，我們確實不敢多問。”
　　段滄海低聲問道：“侯爺，妳懷疑那個田橫手底下還有其他人？”
　　“田橫不會無緣無故花銀子養人。”齊寧冷笑道：“無非是瞧上了這兩人還有些功夫，所以當做門客養起來。他送銀子給他們花，不過是要買下他們兩條命而已。”
　　段滄海點點頭，心下凜然，暗想田橫到底是誰的人，竟然私下裏豢養門客？
　　古來許多達官貴人都有豢養門客的愛好，有些財大氣粗貴人，鼎盛時期，門下豢養數千門客也是有的，不過到了大楚立國之時，這些舊習已經大大改善。
　　這固然是因為楚國的達官貴人已經不可能擁有龐大的財力來豢養如此眾多的門客，此外也是因為朝廷擔心壹旦門客過多，會產生後患，所以楚國也是有禁令，朝中各級官員根據官位可低，可有明文規定的護衛編制，但卻禁止豢養門客。
　　但今日這兇犯的供詞，卻顯示在京城中，有人在私下裏豢養門客。
　　齊寧心知不管田橫手下是不是只有這兩個人，但策劃整個事件的幕後真兇，絕不可能只有這區區幾名門客。
　　“那妳們又是如何跑進黑鱗營？”段滄海冷聲問道。
　　那兇犯立刻道：“段副統領，本來我們沒有想過從軍，可是有壹天田橫找到我們，告訴我們說黑鱗營正在募兵，他要我們隨他壹同前去應征。我們不想從軍，出言拒絕，田橫立刻就翻臉，告訴我們說，他背後有大人物，銀子都是大人物給的，我們花了他的銀子，性命就歸他們所有，若是不聽話，我們在京城活不過壹天。”
　　另壹名兇犯忙道：“是……是這樣，我們是被逼的，若是……若是不從，就連性命也沒有。我們沒有法子，才跟他壹起應征進了黑鱗營。”
　　“能夠通過黑鱗營的嚴格選拔，最終入營，妳們兩個看來也還算有些能耐。”齊寧淡淡笑道：“除了妳們兩個，還有其他人跟著壹起入營沒有？”
　　兩人同時搖頭道：“田橫只讓我們兩個必須應征成功，至若……至若是否還有其他人，我們也不清楚。”
　　“案發當夜，妳們也是聽了田橫的吩咐跟隨偷出軍營？”
　　兇犯臉色蒼白，道：“我們知道軍規森嚴，可是卻不敢不聽田橫的話。那天晚上吃飯的時候，田橫過來和我們打了招呼，讓我們天黑之後和他會合，他早就找好了偷出軍營的位置，天黑之後，就帶著我們離開了軍營，當時我們也不知道他究竟要做什麽，離開軍營之後，只在軍營附近轉悠，後來……！”卻不敢說下去。
　　段滄海厲聲道：“從實招來，若有隱瞞，現在就取了妳們腦袋。”
　　兇犯打了個寒顫，忙道：“後來碰到幾個女人在草叢方便，田橫就跑上前去……跑上前去調戲……我們……我們也只好跟了上去。”
　　“調戲良家婦女，妳們當然不用聽招呼。”段滄海冷笑壹聲。
　　兇犯低下頭，道：“當時我們也都是昏了頭，那幾個女人看到我們，立刻就叫喚起來，我們有些害怕，然後就看到幾名大漢沖過來，我們想讓田橫趕快跑，可識田橫卻沖上前去和那幾個人廝殺起來，我們沒有法子，只能上前幫忙，可是……可是那時候我們才知道，田橫的武功十分了得，出手狠辣，只是片刻間，他……他竟然連殺了三人，最後壹名大漢看到情形，想要逃跑，田橫就要追上去，這時候……這時候又有壹群人沖過來，我們壹瞧，卻原來是……原來是官府的人……！”
　　齊寧摸著下巴道：“妳們的意思是說，從頭到尾，妳們都是迫於無奈，妳們既不知道田橫到底是什麽人，也不知道那晚妳們為什麽要偷出軍營，更不知道京都府的人為何突然出現？”
　　“侯爺，我們不敢欺瞞您，若有壹句謊話，願受千刀萬剮。”兩名兇犯立刻立誓道。
　　齊寧笑道：“妳以為妳們說實話，就不用千刀萬剮？”
　　兩名兇犯駭然變色，齊寧卻已經道：“妳們壞了黑鱗營的聲譽，總不能就這樣輕松逃脫懲處。要想活命，總要拿壹些有用的東西來交換，妳們現在壹無所知，對本侯沒有任何用處，本侯為何要保妳們的性命？”
　　“侯爺饒命，侯爺饒命……！”兩名兇犯叩頭如蒜，齊寧卻是端起茶杯，不為所動，壹名兇犯忽地想到什麽，跪在地上向前挪動，道：“侯爺，侯爺，有壹件事情……有壹件事情不知道是否有用……！”
　　他還沒有靠近齊寧，段滄海已經上前，壹腳將他踹翻在地，罵道：“再靠近壹步，壹刀砍了妳。”
　　齊寧卻放下茶杯，問道：“什麽事情？”
　　那兇犯急道：“侯爺，田橫……田橫入營之後，便是我們他也很少接觸，平時沈默寡言，可是……可是我有兩次看到他半夜裏和壹個人偷偷說著什麽……！”似乎在絞盡腦汁回想什麽。
　　齊寧雙眉壹展，身體前傾，問道：“妳是說他在軍營和人私下裏接觸？”
　　“正是。”那人道：“我們兄弟被他逼著投入軍營，不知道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所以在軍營裏對他十分的註意。”
　　“他接觸的是什麽人？”段滄海沈聲問道。
　　兇犯想了壹想，道：“我記得那人樣子，後來瞧見了那人，偷偷打聽，旁人都喚他劉胡子，大名……大名好像叫劉成！”
　　“劉成？大胡子？”段滄海若有所思，很快道：“不錯，有這號人，那人身強力壯，孔武有力，侯爺，這人屬下記得，他從軍之前，曾經做過獵戶，擅長弓箭，箭術也是不差，屬下還想著假以時日，提拔他起來。”
　　齊寧站起身來，背負雙手走到那兇犯身邊，含笑道：“不錯，多少還是知道壹些。這些事情，妳是否向京都府招供？”
　　“沒有……！”
　　“為何不招供？”齊寧問道。
　　兇犯苦著臉道：“那天晚上京都府的人突然出現，我們知道大事不好，想跑也來不及，被抓之前，田橫告訴我們兄弟說，他在朝廷有人，我們就算被抓，只要咬死不說話，就能安然無恙活著出去，要是……要是胡亂招供，就是天王老子也救不了。”
　　齊寧微微頷首，蹲下身子，微笑道：“妳們兩個還算老實。本侯還有最後壹件事情想請妳們幫忙，不知道妳們願不願意？”
　　兩名兇犯對視壹眼，見齊寧語氣溫和，心下微松，道：“侯爺有什麽吩咐，我們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辭。”
　　“沒那麽嚴重。”齊寧微笑道：“不用上刀山，也不用下火海，只不過讓妳們借壹樣東西而已。”
　　“借東西？”兇犯詫異道：“侯爺……侯爺要借什麽？”
　　“人頭安人心！”齊寧微笑道：“我要借兩顆人頭，嚴肅軍紀，還請兩位不要吝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