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火了

　　劈裏啪啦，爆竹聲中，唐毅和吳天成壹起拉住紅綢，輕輕壹扯，露出了醒目的牌匾：昌文紙店。
　　四個大字筆力遒勁，正是魏良輔的手筆。毫不客氣地說，光憑著這四個字，就足以吸引無數人了。別看是師徒，魏老頭也不願意幫唐毅寫字。唐毅奸商成性，連天妃宮都能榨出油水，他做生意，豈不是連骨髓油都榨出來了。唐毅可以把掌櫃的交給吳天成，自己隱身幕後。可要是把魏良輔的名字掛在外面，那不成了頂缸挨罵的，老頭可受不了！
　　唐毅簡直瀑布汗，心頭的神獸呼嘯而過。
　　“師父，弟子在您的眼中就那麽貪財好利嗎，弟子簡直比竇娥都怨！”
　　魏良輔絲毫不在乎唐毅的表演，把腦袋搖晃的像是撥浪鼓。
　　“好，恩師，弟子向妳發誓，如果我的紙店欺詐壹個窮苦的讀書人，不用您說話，我自動掃地出門，不配當您的學生！”
　　“當真？”
　　“當真！”唐毅斬釘截鐵說道。
　　“那還等什麽，去拿紙筆來！”魏良輔笑罵道。
　　站在紙店的前面，通過寬大的窗戶，裏面的布局看得壹清二楚，魏良輔不由得含笑點頭。
　　“寧可食無肉，不可居無竹。紙店處處用竹子裝飾，雅，雅得很！”
　　“呵呵，恩師，就沖您老的贊美，是不是該賞壹副對聯啊？”唐毅見縫插針，笑著說道。
　　魏良輔爽快地點頭，笑道：“那老夫就獻醜了！”
　　吳天成早就跑到裏面，捧出了桌案紙筆，魏良輔尋思壹下，揮筆就寫。
　　店鋪開張，早就吸引了壹幫看熱鬧的，聽說魏老大人也來了，還要題字，大家夥都伸長了脖子，眼巴巴地看著。
　　筆走龍蛇，壹副對聯迅速寫就。唐毅不由得念了出來：“惟有藝文為本業，還將紙筆傳雅名！”
　　“好！天成，還不趕快伺候我的恩師進去。”
　　吳天成扶著魏良輔往裏面走，曹大章和王世懋都跟在後面，也要進去。唐毅卻壹伸手，把他們都攔住了。
　　“壹呈兄，家師都留下了墨寶，妳要是這麽進去，是不是不妥啊？”
　　“好妳個唐毅，真是不吃虧的主！”曹大章興致也來了，笑道：“我沒法和魏老大人比，就丟人現眼壹回吧。”
　　說著曹大章略壹思索，揮筆寫到：“放眼店中，盡是文房四寶；興懷風雅，廣交學海眾儒！”
　　“好，除了好就是好！”曹大章昂首闊步走了進來，就剩王世懋壹個，他眨了眨眼睛，陪笑道：“表弟，咱們可是親戚，我就免了吧！”
　　唐毅把臉壹沈，不客氣說道：“今天只有顧客，沒有親戚。表哥，妳要是寫不出來，也沒有什麽，我不會笑話妳的！”
　　王世懋頓時大怒，氣沖沖說道：“我王敬美也是十年苦讀，當真以為我寫不出來嗎？”
　　沈吟壹會兒，王世懋眼前壹亮，當即運筆如飛，寫到：“古紙硬黃臨晉貼，新箋勻碧錄唐新。”
　　寫完甩筆，得意地說道：“怎麽樣，這回我能進去了吧？”
　　三個人都留下了對聯，魏良輔是致仕大員，天下揚名的學者，就連曹大章和王世懋日後都會中進士，成為學問大家。區區壹個紙店，能得到三位的真跡，唐毅簡直樂壞了，陪笑道：“小弟哪敢攔著表哥啊！”
　　唐毅笑著沖來的客人拱拱手，說道：“歡迎貴客光臨，大家請進。”
　　正要往裏面走，突然壹雙胳膊把他攔住了，出手的人正是王世懋，笑瞇瞇地看著他，唐毅不由得哀嚎，現世報來的也太快了吧！
　　“表哥，妳什麽意思？”
　　王世懋呲著牙笑道：“表弟，大家都留了字，妳總不能不寫對吧？”他的聲音很大，那些看熱鬧的聽得壹清二楚，頓時都跟著起哄了。
　　“對啊，唐神童，早就聽說妳的大名了，寫壹個吧！”
　　“沒錯，讓我們見識壹下，開開眼界啊！”
　　起哄的人越來越多，還有人喊道：“唐神童，是不是不會寫啊？”
　　“球！”
　　唐毅哼了壹聲，大吼道：“筆墨伺候！”
　　紙張鋪好，舔飽了筆，說起紙他最先想到的就是洛陽紙貴的成語，索性就用這個來寫。
　　“銀流鵠白三都貴，墨染鴉青五色奇！”
　　詞好，意思更好。王世懋立刻拍起了巴掌，看熱鬧的都跟著叫好，四副如此出眾的對聯，小小的紙店，何等福氣，真是叫人好奇啊。
　　吳天成樂顛顛把對聯收起，若幹年之後，題字的四個人當中，有三位官居壹品，前後位列內閣，就連打下手的吳天成都執掌壹部。到了後來，每當有孩子進學，父母都會不惜重金，從昌文紙店買壹套筆墨紙硯回去，不為別的，就要沾沾貴氣！
　　閑話少說，很多早就好奇不已的客人隨著唐毅進了紙店，大家都被幾個碩大的貨架吸引了，上面擺滿了各種筆墨紙硯。和別的店鋪放在櫃臺裏不同，這裏的全都擺在明面上，讓大家觸手可及。
　　等到眾人再看貨架上的標簽，全都不由得倒吸口冷氣！
　　便宜，真便宜！
　　壹刀普通的紙，只要二錢銀子，比其他的店鋪至少便宜了三成，還有人註意到在靠近店門的位置，還有壹些裁歪的，有破損的紙，拿來練字作畫壹點問題沒有，只要十文錢就能買下壹大卷。
　　紙賣的這麽便宜，別的東西或許貴吧？
　　帶著疑問，再向其他貨架看去，毛筆十五文壹支，硯臺五錢銀子壹塊，墨壹兩銀子五塊……
　　所有東西看下來，就是兩個字：便宜！
　　簡直比白菜還便宜！
　　很多家庭供不起讀書，筆墨紙硯的花銷就是壹筆天文數字，可是眼前的普遍便宜了三成不止，個別的甚至便宜壹半，簡直就是吐血大放送，便宜的不敢相信。
　　“掌櫃的，妳們真按照這個價錢賣嗎？”有個年輕書生問道。
　　吳天成急忙跑過來，點頭說道：“這位公子有所不知，開業頭壹個月，都是這個價錢。再往後嗎，等把貨源聯系妥當了，還能再便宜壹些！”
　　“還會便宜？”
　　大家徹底暈了，不過不管如何，價錢公道就好！
　　有些人已經開始挑選紙張了，就在這時候，突然有壹陣悠揚的樂聲傳來，飄飄蕩蕩，聽得不算真切，卻像是壹只小手，不停挑動心弦，神魂飄蕩。
　　“掌櫃的，這樂聲是怎麽回事？”
　　“哦，客官，我們在後院安排了談文論詩的園子。”
　　“哦？”有人頓時來了興趣，問道：“還有人奏樂嗎？”
　　吳天成笑道：“是琉瑩大家，她要在蔽號演奏新曲。”
　　聽到“琉瑩大家”四個字，就好像打了雞血，擼胳膊挽袖子，就要往裏面沖。在門口轉出兩個大小夥子，朱山和朱海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餵，憑什麽不讓我們進去？”
　　“對啊，我們要聽，額不，要談詩論文啊！”
　　吳天成急忙解釋道：“諸位客官不要著急，後院面積狹小，可不能容納這麽多人。”
　　“哼，那妳說，要怎麽才能進去聽？”
　　“兩條辦法，第壹就是要由取得會員資格的人推薦，只要是公認的才子，就可以成為會員，隨意進出。至於第二嗎，就要花錢，二兩銀子壹次，如今是開業酬賓，打五折只要壹兩銀子。”
　　謔！
　　大家都瞪大了眼睛，妳怎麽不去搶錢啊！壹兩銀子，能買半扇豬肉了，誰有多少錢，能這麽糟蹋啊。
　　吳天成見大家都是壹副不屑的模樣，他也著急了，大聲說道：“諸位，聽壹次琉瑩大家的唱值多少錢？再說了，來這的可有江南著名的才子，還有科舉的前輩，聽他們壹言半語，沒準就能中秀才，中舉人呢！妳們說說，壹個功名值多少錢？”
　　那還用說，功名無價啊！終於有人動了心，有個中年的書生掏出了壹兩銀子，笑道：“就算光聽聽琉瑩大家的唱也值得！”
　　其他人互相看了看，有個年輕人就說道：“我剛剛看到了魏老大人，還有唐神童他們都去了後院，就為了見老大人壹面，這銀子我花了！”
　　又壹個掏錢的，這回大家都心動了，不就是壹兩銀子嗎，又不能掉塊肉，進去看看！
　　壹個接著壹個，沒有多大壹會兒，吳天成就收了差不多二十兩銀子。壹瞬間渾身亢奮，整夜不睡的疲勞不翼而飛，在心頭不停狂叫：“火了，真的大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