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9章 蘇荷妳要有骨氣呀

　　“是個什麽？”
　　武媚從昏亂中清醒過來，有人給她擦汗，有人送來了湯水，“昭儀，是個皇子，喝壹口吧，這是熬煮了許久的湯。”
　　武媚喝了壹口，精神不禁壹振。
　　她重新躺下，覺著肚子那裏空蕩蕩的，身體酸痛。
　　“孩子如何？”
　　“說是健壯。”
　　周山象來了，兩眼放光，“昭儀，陛下很是歡喜，這個村子裏的人每人賞賜壹百錢呢！”
　　武媚閉上眼睛，“外面如何？那些相公們可有牢騷？”
　　昭儀太累了，周山象搖頭，“沒有聽聞，都很是歡喜。若非是去昭陵，怕是都要上酒了。”
　　“昭儀。”周山象低聲道：“醫官說……妳不能去昭陵了。”
　　武媚沒說話。
　　第二日，李治來了，站在外面說道：“朕這便去昭陵，妳可在此休養，等朕歸來時壹並回去。”
　　武媚掙紮著坐起來，“陛下，臣妾可能去山下看看？”
　　外面沈默了。
　　過了壹會兒，邵鵬在外面說道：“昭儀，陛下已經去了昭陵。”
　　武媚問道：“留下了誰？”
　　“留下了武陽侯。”
　　“阿姐！”
　　武媚的嘴角微微翹起，“妳可看過孩子了？”
　　“看過了，阿姐，陛下昨夜想了許久，取名為賢。”
　　“李賢？”
　　這是個極好的名字，就像是後世給孩子取名為‘有德’、‘學霸’壹個意思。
　　賢！
　　“讓醫官來。”
　　醫官隨即來診看了壹番，“昭儀，少說得養半個月。”
　　“我等不及了。”武媚目光炯炯的看著他，“我想乘馬車緩緩而行，可否？”
　　醫官猶豫了。
　　武媚皺眉，“要做什麽？”
　　“怕受寒氣！”
　　“平安！”
　　“阿姐，我在。”
　　武媚吩咐道：“去多弄些被褥來。”
　　晚些，馬車被重新整治過了。
　　裏面用被褥擋著，相當於弄了壹個保暖層。
　　“要小心！”
　　醫官覺得自己離死不遠了。
　　“若是昭儀出事，陛下能弄死老夫全家。”
　　武媚穿的很厚實的被人從裏面扶了出來，她看了醫官壹眼，“我看妳有富貴相。”
　　醫官苦笑，“不求富貴，只求平安。”
　　馬車壹路緩行，武媚還得經常看看孩子，於是速度起不來。
　　到了下午，賈平安請示歇息。
　　“歇三個時辰。”
　　武媚的堅持讓不少人都覺得她瘋了。
　　但賈平安知曉，阿姐這是想去昭陵示威。
　　——陛下帶我來昭陵祭奠，這便和民間夫君帶妻子去上墳壹個道理。
　　於是大夥兒吃了東西後就趕緊睡，睡的正香就得起來趕路。
　　緊趕慢趕的，終於在元日的前夜趕到了九嵕山。
　　“歇息！”
　　武媚壹下就松懈了下來。
　　他們就在昭陵外圍住了下來。
　　第二天淩晨，賈平安剛起，邵鵬就來了，“昭儀讓妳進去，去看看。”
　　這是要讓我做代表？
　　賈平安先去看了阿姐。
　　“這樣的事以後不會再有了。”武媚面色還好，“平安，好生看看。”
　　什麽意思？
　　以後這樣的事兒都不會再有了。
　　李治以後不來昭陵了？
　　還是說這樣的規模不會再有了。
　　賈平安輕車熟路的進去。
　　見到李治時，他正和百余大佬在說話。
　　“陛下。”
　　百余大佬齊齊偏頭看著他，賈平安覺得渾身針刺般的難受。
　　李治皺眉，“妳怎地來了？”
　　妳不知道才見鬼了。
　　“陛下，武昭儀堅持來，目下就在外面。”
　　李治看了外面壹眼，“知道了。”
　　心意到了。
　　賈平安發現長孫無忌看向李治的目光很復雜。
　　李治登基好幾年了，這位國舅還想著當後臺老板，李治想做什麽得經過他的同意。
　　這便是膨脹了。
　　先帝只是讓他輔政，如今都永徽六年了，妳還想把持朝政，美其名曰輔政……
　　妳以為李治是傻子？
　　這便是被權力沖昏了頭，能善終才見鬼了。
　　托後世資訊發達的福，賈平安得以知曉許多人事。
　　縱觀歷史，但凡跋扈不知收斂的，不是自己倒黴就是兒孫倒黴。
　　但往往當事人覺得自己穩如泰山，直至屠刀臨頭還不敢相信。
　　隨後就是儀式。
　　李治在最前方緩緩而行，壹系列程序走下來，陽光剛好升起。
　　陽光沐浴下的皇帝看著神聖不可侵犯，賈平安趁機看了看眾人。
　　老鬼們大多神色平靜，程知節等人有些熱淚盈眶，應當是在懷念著那位偉大的帝王。
　　長孫無忌神色平靜，絲毫看不出對妹妹和妹夫的壹點兒懷念之情。
　　情義在權力面前也會變得蒼白。
　　但長孫無忌怎麽就不擔心被清算呢？
　　就算是妳自信到了覺得李治在妳的積威之下壓根就不敢對妳如何，可子孫呢？
　　長孫無忌也算是飽讀詩書，當知曉秋後算賬的厲害。
　　賈平安覺得還是壹句話：被權力蒙蔽了雙眼！
　　長孫無忌定然想過這事兒，但最終選擇了自欺欺人。
　　隨後就是賞賜。
　　“免除醴泉縣今年的租稅。”
　　“陛下英明。”
　　醴泉縣就是昭陵所在的縣，用免除今年的租稅來施恩，對李治和昭陵來說都是壹個利好。
　　“昭陵官員各進壹階。”
　　“陛下英明。”
　　那些官員將領紅光滿面。
　　賈平安隨後就奉命護送武媚回去。
　　回程就悠閑了許多。
　　“打開車簾，我看看外面。”
　　“昭儀，醫官說了妳不能受寒。”
　　“打開，我就看壹眼！”
　　“昭儀……”
　　好壹個寧死不屈的周山象！
　　“昭儀，那就開壹點點……”
　　……
　　“我回來了！”
　　賈平安回到家中，迎接他的只有阿福。
　　嚶嚶嚶！
　　“二位夫人呢？”
　　賈平安覺得自己的地位受到了挑戰，壹邊揉著阿福壹邊問道。
　　“趙巖在相看親事，郎君妳是先生，趙家本想請妳去看看，可妳不在，就請了二位夫人去幫忙相看。”
　　“是二夫人吧？”
　　杜賀點頭，“郎君慧眼如炬，確實是二夫人主動請纓。”
　　那個憨婆娘，我就知道她喜歡湊熱鬧。
　　哎！
　　賈平安趕緊洗漱了，換了壹身衣裳，出來喊道：“曹二，弄點幹糧來。”
　　因為是新年，賈平安出發前準備了許多美食，現成的不少。
　　賈平安弄了壹個大肉餅，幾下吃了，又喝了壹碗羊湯，“耶耶又活過來了。”
　　“阿福，走，去看看。”
　　……
　　趙家，趙巖躲在屋裏，趙都是男人也出去躲著，就剩下韓氏和請來助拳的二位師母。
　　“來了來了！”
　　媒人的聲音很喜慶，引著幾個婦人進來，然後招手，“二娘子進來啊！只是看看罷了。”
　　不給未來的婆婆看看，趙家怎麽知道妳長啥樣，什麽氣質，合不合我兒子的脾氣。
　　壹個十多歲的小娘子磨磨蹭蹭的進來了。
　　幾個婦人笑道：“這便是家中的二娘子，做事沒的說，針線也好，還會織布，就算是在家裏也能掙些米糧錢呢！”
　　二娘子低著頭進來站好。
　　幾個婦人都笑了，其中壹個說道：“看看，這害羞的，換做是咱們，哪管什麽人，先擡頭問個好。”
　　那二娘子擡頭，細聲細氣的道：“見過娘子。”
　　臉不大，壹雙眉很秀氣，就是嘴唇小了些。
　　韓氏笑道：“我也不知該如何說，二娘子可會做飯？”
　　二娘子有些遲疑，邊上壹個婦人笑道：“怎麽不會，二娘子做的飯菜好得很。”
　　這便是做的不好吃！
　　韓氏就有些不渝了。
　　妳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說謊只會讓人心中不安。
　　有婦人見她神色不對，就喲了壹聲，斜睨著屋裏說道：“這趙家看著倒是勤儉吶！”
　　這話轉著彎的說趙家普通，還挑什麽刺。
　　韓氏憋屈。
　　衛無雙微微皺眉，“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壹家人看的不是富貴與否，而是勤奮與否。趙家雖然普通，可趙巖那個孩子上進，以後如何誰能定？”
　　那婦人看了她壹眼，笑道：“孫家也不差，二娘子更是不差。”
　　這便是兩家爭鋒，若是成了，以後就能壓壓對方。
　　這等事兒常見，但婦人卻有些刻薄了。
　　妳說什麽不好，說趙家窮，這不是戳人肺管子嗎？
　　另壹個婦人皺眉，“梁五娘，再看看。”
　　這是緩和之意，可那婦人卻越發的興奮了起來，“孫家可算得上殷實，家中隔三岔五就能吃肉呢！二娘子長得也算是清秀，嫁個有前程的豈不是更好？”
　　女方家帶人來相看，會有相好的婦人來幫襯，梁五娘就是。
　　可這人說話顛三倒四的，竟然像是來搗亂的。
　　蘇荷不喜歡此人，微微皺眉，臉頰就有些鼓起，“既然來了就該好好相看，什麽比趙家有前程，既然有好的，還來這裏作甚？”
　　梁五娘看了她壹眼，“好女子自然要多相看幾家。”
　　另外兩個婦人變色，起身拱手，“得罪了。”
　　隨後壹人喝道：“梁五娘，我知曉妳想讓二娘配了妳家的老三，可妳也不看看妳家老三那好吃懶做的模樣，也配？趕緊出去，別攪了二娘子的好事。”
　　韓氏心中壹松，剛想出言相勸，衛無雙就說道：“既然知曉此事，便不該讓她來。”
　　那兩個婦人面帶羞色，梁五娘冷笑道：“看妳穿著也不錯，開口卻是無知無識。道德坊皆是農家婦，沒見識也就罷了，卻不該多嘴。”
　　蘇荷大怒，“妳算是什麽見識？”
　　梁五娘矜持的道：“我家夫君在長安縣為官。”
　　衛無雙按住了蘇荷的手，皺眉道：“不相幹的出去！”
　　宮中沒有誰敢玩這等潑婦的伎倆，按照她的脾氣就該壹腿。但這是趙家，她需要矜持。
　　梁五娘呵呵壹笑，“就憑妳！”
　　她看著韓氏，“若是不成便早說。”
　　衛無雙只是看著二娘子。
　　二娘子雙手絞在壹起，看著很是難為情。
　　“不為自己說話，以後誰為妳說話？”
　　衛無雙壹番話讓孫二娘擡起頭來，“我會做飯，只是做的不好吃，怎麽學都學不好。針線都誇好。灑掃什麽都經常做，織布是跟著我阿娘學的……”
　　韓氏微微頷首。
　　壹個小娘子能會這些已經很不錯了。
　　進門後再調教壹番，此後也能掌家。
　　男主外，女主內。男人在外奔波，女人在家要能把家裏安排的井井有條的，這便是妳耕田來我織布，夫妻雙雙把家還的含義。
　　那梁五娘冷笑著。
　　蘇荷最厭惡這等人，“妳莫要陰陽怪氣的煩人，趕緊去了。”
　　梁五娘斜睨著她，“我做什麽要妳管？”
　　這是看著攪亂不成，幹脆開始耍流氓，活脫脫壹個市井潑婦。
　　蘇荷握拳……我真想壹拳捶死妳！
　　另外兩個婦人開始問趙巖的情況。
　　“大郎在讀書，平日裏在家也跟這他阿耶做事，家裏有活從不偷懶。”
　　壹個少年能如此也不錯。
　　“大郎！”
　　韓氏叫了壹聲，這便是初步對二娘子有些好感的意思。
　　二娘子去了隔壁避著，趙巖出來了。
　　兩個婦人相對壹視，趙巖身材高大，眉間有書卷氣，讓她們頗為滿意。
　　晚些趙巖進去。
　　那梁五娘突然說道：“這年頭讀書何用？考不上科舉也是白費勁。考上了科舉還得有人出手幫扶，妳家……”
　　她笑了笑。
　　這個是事實。
　　普通百姓的子弟想上位，千難萬難，讀書反而成了敗家之舉。
　　那兩個婦人也面露糾結之色。
　　蘇荷冷哼壹聲，“我家卻不難！”
　　梁五娘打個呵呵，“好大的口氣，敢問妳家是哪家？妳家夫君是誰？”
　　衛無雙淡淡的道：“賈家。”
　　梁五娘還在想，蘇荷說道：“我家夫君乃是武陽侯。”
　　“賈平安？”
　　梁五娘霍然起身。
　　那兩個婦人壹怔，其中壹人問道：“可是那個百騎的統領？”
　　衛無雙頷首，“拙夫是趙巖的先生，今日我等來也是看看熱鬧，若是不成也無礙！”
　　那兩個婦人的眼中露出了歡喜之色。
　　“趙都妳怎地在外面？”
　　“咦！是武陽侯，妳幾時回來的？”
　　“剛從昭陵回來，怎地？裏面在相看？那小娘子如何？趙巖可不能害羞，出來給她們看看。我的弟子，自然該昂首挺胸。”
　　呯的壹聲，門開了，嚇了賈平安壹跳。接著壹個婦人就沖了出來，看了他壹眼後，通紅著臉跑了。
　　“這是……”
　　賈平安無語。
　　趙都也懵逼。
　　韓氏已經迎了出來，“武陽侯。”
　　“小娘子在何處？”
　　賈平安饒有興致的進去，那兩個婦人趕緊見禮。
　　衛無雙和蘇荷歡喜的行禮，“見過夫君。”
　　賈平安笑道：“我剛到家，見妳們不在，壹問才知道來了這裏。轉轉也好，那小娘子……”
　　壹個婦人喊道：“二娘子，孫二娘，快來。”
　　孫二娘？
　　人肉包子有沒有？
　　孫二娘出來了，賈平安作為先生自然能掌掌眼。
　　壹番問話後，賈平安覺得並無差池，就起身準備回去。
　　那兩個婦人緊張的看著韓氏，先前她們還有些猶豫，覺得趙巖未來前途莫測，此刻卻擔心韓氏看不上孫二娘。
　　韓氏笑道：“此事還得等郎君回來和他商議。”
　　趙都就在外面蹲著，聞言進來。
　　他不去看孫二娘，只是問了賈平安，“武陽侯覺著如何？”
　　那孫二娘不禁瞥了這邊壹眼，有些緊張。
　　“還行。”
　　孫二娘看著不懦弱，能做事，基本技能點除去做飯之外都刷滿了。
　　壹個婦人捅了孫二娘壹下，“趕緊行禮！”
　　孫二娘羞紅了臉，上前福身，“多謝……多謝……多謝……”
　　她不知道該怎麽稱呼賈平安，窘迫的低下頭。
　　這位的經歷頗為傳奇，從壹個農家子搖身壹變成了陛下的心腹，執掌百騎，威名赫赫。
　　賈平安回身看著趙都。
　　這事兒他沒法做主。
　　趙都進去和韓氏商議了壹番，出來說道：“若是無礙，就這樣了吧。”
　　賈平安隨手摸了壹塊玉佩出來，孫二娘被嚇到了，連連後退。
　　“這太貴重了。”
　　衛無雙接過玉佩遞給她，“這是給妳的見面禮。”
　　那兩個婦人在嘀咕，“趕緊接了，先生也能為弟子相看的。武陽侯給了妳玉佩，妳以後就是趙家人了，死也要死在他家。”
　　賈平安滿頭黑線。
　　兩個婆娘跟在身邊，輕聲說著過年的事兒，壹家三口慢悠悠的到了家。
　　“曹二！”
　　壹進家蘇荷就在叫嚷，“把夫君弄的八寶飯熱壹碗，我要吃。”
　　曹二出來，壹臉為難的道：“大夫人說過不許給。”
　　“無雙！”蘇荷挽著衛無雙的手臂，“我分妳壹半好不好？”
　　“不好！”
　　衛無雙全程黑臉。
　　這個婆娘果然娶對了，能壓制蘇荷。
　　“夫君！”
　　蘇荷想來個曲線救國。
　　“妳吃的太多了，還有……”賈平安嘆道：“我打不過她。”
　　蘇荷仰頭，悲傷逆流成河。
　　晚飯時，蘇荷坐在那裏不動。
　　懷孕後會有些莫名其妙的小脾氣，賈平安勸了勸，沒用。
　　“三花，去弄壹碗八寶飯來。”
　　三花領命而去，晚些端著壹碗八寶飯過來。
　　蘇荷眼前壹亮，“夫君妳真好。”
　　八寶飯就放在中間，賈平安伸手蓋住，擡頭道：“約法三章，壹九分。”
　　壹九分，那麽壹點怎麽行？
　　蘇荷搖頭，“夫君，五五分。”
　　呵！
　　賈平安沒說話。
　　但那不屑的眼神告訴蘇荷，妳想多了。
　　“四六。”
　　“三七！”
　　蘇荷仰頭哽咽，“這個家我壹日都待不下去了，無雙，幫我收拾收拾，我要回娘家！”
　　她壹臉悲憤，壹邊偷看著賈平安。
　　“打斷腿！”
　　賈平安冷冷的道，然後用筷子在碗裏開始劃分……
　　糯糯甜甜的八寶飯，裏面有肥肉丁，真的好吃。
　　筷子壹動……這是二八分。
　　也還行呀！
　　“夫君真好。”
　　筷子壹動，往蘇荷那邊歪著去了。
　　這是……
　　壹點五對八點五了。
　　“武陽侯！”蘇荷擡頭，猛拍桌子！
　　“吃不吃？要不就沒了。”賈平安就像是地主老財般的冷漠。
　　蘇荷妳要有骨氣呀！
　　蘇荷鼓著臉，在心中給自己打氣。
　　賈平安把那大半八寶飯弄出來，頓時熱氣蒸騰，香味四溢。
　　太香了。
　　鐵骨錚錚的娃娃臉壹臉討好，“我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