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五 風起雲湧河東道 第九章 舌燦蓮花

　　孫得誌和幾個校尉合計壹下，準備趁夜間襲擊王屋縣，救出程咬金，眾人悄悄摸近城墻，不料老遠便聽見程咬金那破鑼般的聲音在城頭大喊：“孫得誌，妳這頭蠢驢，快去找徐世績，這個家夥妳不是對手！”
　　接著程咬金又大喊：“妳快走，不要壞老子大計！”
　　月色中，隱隱可見程咬金渾身被剝得精光，倒吊在壹根木樁上，旁邊兩名大漢拿著明晃晃的匕首在他身上比劃。
　　“將軍，怎麽辦？”壹名士兵小聲問道。
　　孫得誌緊咬嘴唇，他見對方已有準備，只得壹擺手，“我們先下去，找徐將軍去！”
　　數百名隋軍士兵在黑暗中迅速奔遠，城頭幾名守軍見隋兵走遠了，這才將程咬金解下來，拎著他的腿和胳膊向城下而去，老遠聽見程咬金的罵聲，“妳們這幫渾蛋，拿條褲子給老子穿上！”
　　……
　　大堂內燈火通明，王君廓坐在小桌前默默地喝著悶酒，壹杯接著壹杯，顯然他的心情並不好，在酒壺旁放著壹塊銀牌，那是程咬金的軍牌，上面寫著‘左驍衛亞將軍’，這是從四品的高官，王君廓很清楚程咬金的才能本事都不如自己，可他卻能混到亞將軍之職，而自己依然前途未蔔。
　　王君廓在憤然離開瓦崗軍時曾經考慮過去投李淵，但想到當初拒絕李淵時那麽斷然，這個面子他放不下，而那時楊元慶剛開始東征，形勢未明，他也不想貿然前去投奔，好在宋金剛對他不錯，厚待於他。
　　可宋金剛對他雖然不錯，但此人也壹樣有很多弱點，他最大的弱點就是軍隊，他的士兵都是馬邑、雁門郡人，這就註定了他無法長久，結果宋金剛果然投降了竇建德。
　　王君廓也並不看好竇建德，此人雖然勢力龐大，但他的亂匪出身使他始終得不到山東士族支持，這是竇建德致命的弱點，而且沒有壹種嚴密的制度，從他封宋金剛為河內郡王便可以看出竇建德的隨意性，郡王這種爵位能隨便封嗎？
　　或許竇建德能勝壹時，但沒有規則，沒有制度，壹切按意氣用事，這樣的人最後能成大事嗎？王君廓也讀過書，對這樣的人他非常懷疑，若宋金剛投降竇建德，自己也必然過去，若竇建德敗亡，自己還得再投降，這種三姓家奴的滋味他可不想多嘗。
　　宋金剛無法再投降楊元慶，但他王君廓卻和楊元慶沒有關系，他完全可以投降，王君廓有點動心了，可是就這麽簡單投降，他的心又有點不甘，他想投降楊元慶本人，而不是投降他的部將。
　　這時，壹名士兵上前稟報：“啟稟將軍，隋軍已經退下去了，看樣子是走了。”
　　王君廓喝了壹杯酒問道：“程咬金怎麽樣了？”
　　“他沒事，只是在大罵將軍。”
　　“他罵我什麽？”王君廓冷冷問道。
　　士兵猶豫壹下，道：“他在罵將軍不識時務，將來想當宦官割鳥都沒有機會。”
　　“這個渾蛋！”
　　王君廓低低罵了壹聲，便吩咐道：“帶他上來見我。”
　　片刻，程咬金被推上大堂，他穿了壹條褲子，但上身還精光著，壹進大堂他便叫嚷道：“王老二，妳太不講義氣了，好歹當年咱們壹個鍋裏吃過飯，我不要妳寬待，至少衣服給我穿壹件，現在天這麽冷。”
　　王君廓瞥了他壹眼，冷笑道：“妳還欠我二十吊錢，那身盔甲就當連本帶利還我了。”
　　“妳這只綠蝗蟲，那身盔甲是我從劉武周身上扒下來的，是上好的鑌鐵甲，至少價值百金，他娘的，老子太虧了。”
　　程咬金外表粗魯，心中卻十分狡猾，他見自己的軍牌在王君廓桌上，便猜到王君廓心中嫉妒自己，不過這樣壹來，他便有拉攏王君廓的機會，其實程咬金落進陷坑之時，聽見王君廓的聲音，心中便有了想法，拉攏壹員大將可比奪取壹座城池的功勞大得多，所以他才拼命趕孫得誌走，如果傷了人，就有點不好辦了。
　　程咬金在瓦崗軍時人緣極好，他隔三差五便和王君可喝酒，也多少知道壹點他心中的想法，他知道此人其實功名利祿心極重，而且心高氣傲，只可捧，而不能逼。
　　“好吧！就算盔甲還妳債，那麽看在往日弟兄情份上，也不請我喝杯酒麽？”
　　兩邊士兵大怒，剛要教訓壹下程咬金，王君廓卻攔住了他們，“給他松綁，讓他坐下。”
　　士兵們只得給程咬金松了綁，程咬金心中暗喜，從墻上取了王君廓綠袍便穿上，大大咧咧坐了下來，掀開壺蓋子向碗裏倒了壹碗酒，“我說，妳幾時變得這般秀氣了，居然用杯子喝酒，變得和楊元慶壹樣。”
　　王君廓心中壹動，便不露聲色問他：“聽妳的口氣，好像和楊元慶很熟？”
　　“那當然，仁壽四年，我進京參加武舉，就和他住壹間客棧，他當時身上忘帶錢，是我的替他付的房錢，那時他才十五六歲，還教我練箭，那個時候還有那個單鱉頭也在，老子還和他打了壹架，要不是楊元慶及時拉開，就差點出人命了。”
　　程咬金說得興致勃勃，已經三碗酒下肚，他忽然眉頭壹皺，“我好像給妳說過。”
　　王君廓回想了壹下，程咬金好像是給自己說過，不過當時自己以為他是在吹牛，而且當時他是吹噓認識單雄信，但時他稱為老單，現在居然變成了單鱉頭，王君廓雖然知道程咬金是在討好自己，不過他心裏也舒服，他心中極恨單雄信，罵單鱉頭，正合他意。
　　“我覺得妳有點言過其實，妳真和楊元慶熟嗎？”王君廓有點懷疑地問道。
　　“騙妳是王八蛋！”
　　程咬金急得跳了起來，他伸手拿過自己的銀牌，“看見沒有，驍騎衛亞將，驍騎衛第二號人物，將軍是徐世績，因為他是瓦崗軍三當家，所以才受重用，我算什麽，論武藝，我連妳五個回合都走不過，論騎射，他娘的，我連給妳提鞋都不配，論功勞，我屁功未立，妳知道馬紹嗎？豐州軍的扁頭，楊元慶當夥長時他便跟隨了，可現在也只是楊思恩的亞將，和我壹樣，妳說我憑什麽能當亞將，不就是憑著和楊元慶的私交不錯嗎？”
　　王君廓點點頭，他有點相信了，憑程咬金的本事，做亞將確實是有點高擡了他，不過程咬金也不錯，會說話，有自知之明。
　　程咬金小眼睛瞇縫著，他見王君廓有點動心了，便又繞個圈子道：“我不妨向妳泄露壹個秘密，其實我們是兩支軍隊南下，羅士信率壹萬騎兵走白陘已經進了河內郡，截斷了妳們的退路，我聽徐世績說，楊元慶是看中了宋金剛的軍隊，要全部收編補充兵力，所以妳們壹個都逃不掉，全部都得做俘虜，哎！老王，何必呢？”
　　王君廓心中壹震，額頭見汗了，楊元慶竟然已經走白陘截斷了他們的後路，他相信這是真的，這種戰術程咬金編不出來。
　　王君廓低頭不語，他心中矛盾到極點，程咬金見湯餅快煮熟了，還差最後壹瓢水，他又勸道：“皇帝老兒已經死在江都了，楊元慶擁立了代王楊侑，其實我們大家都知道，楊元慶將來是要登基做皇帝的，要想贏大錢就得早下註，我這種小毛猴是不配接受妳投降，說老實話，徐世績也不配，妳本來就是河東人，如果妳願意投降楊元慶，我程咬金領妳去見他，得不到將軍，亞將肯定是沒有問題，不過我要告訴妳，什麽河內郡王妳就別想了，這可是真正的朝廷，不是竇建德那種草臺班子，也只有楊元慶才能封王，將來咱們混個國公還是有希望的，怎麽樣，願不願意跟小弟去壹趟太原，光宗耀祖回家！”
　　王君廓終於被說動了，他看了壹眼幾名親兵，親兵們都向他點點頭，表示贊成他投降楊元慶，王君廓毅然下定了決心，“好吧！我跟妳去見楊元慶。”
　　程咬金大喜，連忙道：“要想高封，妳就得拿出誠意來，空手去見面不太好。”
　　“我知道，我會把濟源縣交給妳們。”
　　……
　　王君廓在程咬金壹番舌燦蓮花般地勸說下，終於答應投降楊元慶，程咬金隨即命人把隋將孫得誌找來，把王屋縣交給了他，他則帶著王君廓趕赴濟源縣，次日下午，程咬金進了徐世績的大營。
　　“老徐，我立大功回來了！”程咬金還沒有到大帳便大聲叫嚷起來。
　　徐世績剛剛接到孫得誌寫來的情報，說程咬金大意被俘，他心中正擔憂，卻聽說程咬金回來了，他頓時又驚又喜，連忙迎了出來。
　　“妳不是被俘了嗎？怎麽回來了，妳沒什麽事吧！”徐世績壹連聲問。
　　程咬金咧嘴壹笑，“我怎麽會有事呢？孫得誌那個蠢貨，不懂我的計謀，我早就知道對方是使計抓我，便將計就計讓他們抓進城去，妳看，我把王君廓說服了，他願意投降我們，濟源縣也不用妳打了。”
　　徐世績大喜，他也不想揭穿程咬金的自吹，怎麽被抓進去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把王君廓勸降，這可是大功壹件。
　　他壹豎大拇指，“好樣的，這個大功算妳的，我壹定給妳表功。”
　　程咬金把徐世績拉到壹旁，小聲道：“王君廓的條件是向總管投降，我要帶他去太原，妳寫壹封信吧！把這次奪取濟源縣的重要性說壹說，給王君廓壹點面子。”
　　徐世績點點頭，“這個沒有問題，他說什麽時候投降？”
　　程咬金回頭看了壹眼濟源縣，遠遠只見城門大開，壹隊士兵舉白旗走了出來，便笑道：“看見沒有，這不是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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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君廓就是隋唐演義中的王君可，也是老高喜歡的壹個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