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十 長風破浪會有時 第五十八章 李淵出事
天下梟雄 by 高月
2018-7-2 16:15
長安被壹種不安的氣氛所籠罩,盡管朝廷極力隱瞞,但荊襄兵敗,李孝恭陣亡的消息還是傳遍了朝野,這使整個關中都陷入了壹種莫名的恐慌之中,米價壹夜之間暴漲百文,人心惶惶,就仿佛末世即將來臨壹般。
秦王府前,房玄齡騎馬飛馳而至,拉住了韁繩,他翻身下馬,問士兵道:“殿下回來了嗎?”
“回稟先生,殿下剛回來。”
房玄齡今天上午從雍縣回來,已經來過王府壹次,得知秦王進宮未歸,下午估計他應該下朝了,這才再次來找李世民。
房玄齡將韁繩扔給士兵,快步向府中走去,荊襄戰局不利的消息房玄齡也聽說了,這同樣讓房玄齡感到十分緊張,現在他最擔心的是巴蜀,而不是關中,如果再失去巴蜀,大唐沒有戰略轉移之地,後果就十分危險了。
其實上次聖人想巡視巴蜀的決定是完全正確,可惜被關隴貴族所制肘,最終功虧壹簣,沒有能成行,令房玄齡感到十分遺憾。
房玄齡在秦王府內有不用請示的權力,他壹直走到了李世民的書房前,這才對門口壹名侍衛道:“請轉告殿下,就說我有急事見他。”
侍衛進去稟報,片刻出來道:“殿下請先生進去。”
房玄齡快步走進了書房,書房內,李世民正負手站在窗前註視著窗外,他似乎看得很入神,沒有意識到房玄齡的走入,房玄齡剛要躬身施禮,李世民卻淡淡道:“今天中午,宮裏出事了。”
房玄齡壹驚,連忙問道:“出了什麽事?”
李世民慢慢轉過身,在桌前坐下,他怔怔望著桌上的壹只筆筒,顯得心事重重,房玄齡也不敢多問,站在壹旁,等待李世民的回應,過了好壹會兒,李世民才終於嘆了口氣,緩緩道:“今天中午,父皇忽然暈倒了。”
‘聖上暈倒?’
房玄齡眉頭緊皺,“這是何故,難道是荊襄之事刺激了聖上嗎?”
李世民搖搖頭,“荊襄失利之事,父皇前兩天就知道了,他只是傷感孝恭之死,和荊襄無關。”
房玄齡心念壹動,“難道……難道是巴蜀出事了嗎?”
李世民長長嘆息壹聲,“巴蜀是出事了,從夷陵道被隋軍占領之時開始,我就知道,只要荊襄大局稍定,楊元慶肯定會以最快速度殺進巴蜀,今天上午傳來消息,李孝基的兩萬軍在巴東郡被隋軍騎兵擊潰,隋軍兩萬騎兵已經殺進了巴蜀。”
這個消息令房玄齡目瞪口呆,他今天就是為巴蜀來勸李世民,放棄關中,遷都去巴蜀,不料卻聽到這麽壹個消息,令他心中亂作壹團,頭腦裏壹片空白。
李世民卻淡淡壹笑,“這在我的意料之中,巴蜀空虛,父皇又不肯分兵去守巴蜀,隋軍占領了夷陵郡,還在遲疑不決,寄托希望於荊襄之戰,就想著在荊襄戰勝隋軍,巴蜀也就無恙了,可是哪有這麽好的事,荊襄壹敗,巴蜀就完了。”
說到這,李世民又走神了,又在想著別的什麽事情,房玄齡察覺了什麽,巴蜀的消息是在上午傳來,聖上卻是在中午暈倒,時間上有點對不上。
“難道聖上的暈倒和巴蜀無關?”
李世民點了點頭,“我得到宮中的消息,父皇好像暈倒前尿血了。”
說完,李世民長長嘆息壹聲,“這壹天果然來了。”
房玄齡這才恍然大悟,他想起了上次下毒之事,當時說是慢性毒藥,要數月後才發作,雖然及時停止,但畢竟已經服用了十幾天,他驚疑道:“殿下,難道是上次……”
李世民緩緩點頭,“從癥狀上看,有點像,但我也不能肯定,或許和上次之事無關……”
房玄齡沈吟壹下,又問道:“殿下,如果真是,後果是什麽?”
“後果?”
李世民苦笑壹聲,“後果我也不知,但有壹點我知道,如果皇兄登基,他必殺我無疑。”
房玄齡隱隱明白了什麽,他連忙勸道:“殿下,現在巴蜀危急,事關整個大唐安危,暫時不要考慮其他之事,應該先應對危機。”
李世民眼睛瞇了起來,閃爍壹種駭人的殺機,隨即殺機消失,目光變得平淡起來,“好吧!就暫時不提此事,先生今天找我有事嗎?”
“本來屬下是想讓殿下勸聖上遷都巴蜀,但現在巴蜀又出了事,屬下也壹時不知該說什麽,但屬下主張,無論如何要保住巴蜀。”
“支援巴蜀之事,朝廷已達成壹致,父皇命禮部尚書張長遜火速率軍三萬支援齊王。”
“非也!”
房玄齡斷然否定了李世民的觀點,令李世民愕然,“先生覺得哪裏不對?”
“殿下,我聽說楊元慶是派韋雲起為主將,王君廓為副將,這韋雲起是何許人?當年鎮守遼東,屢屢以弱勝強,威震契丹、高麗,連楊廣也贊他有安邦定國之才,可見他有真才實學,是文武雙全的大才,而且徐世績也在荊襄,楊元慶卻不讓心腹徐世績去攻打巴蜀,而把這麽重要的任務交給韋雲起,足見楊元慶在用人上的處心積慮,反觀我們,卻壹敗再敗,問題出在哪裏,難道殿下沒有看出來嗎?”
李世民半晌才緩緩道:“妳是說,我們用人有問題?”
房玄齡點了點頭,“非至親宗室不用,太原初敗是因為齊王元吉,河東再敗是李叔良,會寧之敗是李神符,荊襄之敗是李孝恭和柴紹,巴東之敗是李孝基,並非我冒犯殿下,第壹次中原之戰,如果全權交給屈突通指揮,我們不會敗。”
李世民沈默了,他不得不承認房玄齡所言非虛,任人唯親確實是父皇的壹個大問題。
“可這壹次是派張長遜,他曾是益州行臺右仆射,非常了解巴蜀的情況,在蜀地很有威望,用他領兵也是蕭瑀極力主張的結果,他會有問題嗎?”
“殿下,問題不是出在張長遜的身上,張長遜只是文官,而益州的軍事主帥是齊王,齊王才是益州行臺總管,殿下認為,最後統兵者是齊王還是張長遜?”
房玄齡的最後壹句話令李世民幡然醒悟,齊王,由齊王元吉鎮守巴蜀,巴蜀焉能不敗?
李世民也坐不住了,他立刻起身道:“我這就進宮,勸說父皇換帥。”
……
當李世民又返回太極宮時,太極宮內已亂成壹團,聖上暈倒,人事不醒,令文武百官格外緊張,尤其在大唐面臨生死危亡的關鍵時刻,聖上的倒下,就儼如擎天之柱傾斜,大唐的天都快塌了。
在太極宮養心殿內外,站著二十幾名重臣,他們在焦急地等待消息,現在聖上依然在搶救之中,不知他能否度過這壹劫,官員們低聲議論著,雖然沒有說明,但他們的意思已經在考慮後事了,聖上若有三長兩短,他們將立刻擁戴太子建成登基。
李建成從中午起便在父皇的病榻外等候,他此時比誰都緊張,父皇還有很多重大事情沒有交代,尤其是軍權,如果父皇不明確把軍符交給他,壹旦父皇西去,就會出現秦王軍權獨握的局面,就算他掌握朝廷,也無法再駕馭大唐了。
“殿下,去休息壹下吧!有情況,我會立刻通知殿下。”
壹名宦官小聲地勸說李建成,李建成點點頭,他已經站了三個時辰,著實有些累了,他來到了隔壁房間,這裏是父皇平時的靜坐修禪之室,整間屋子裏就只有壹張厚厚的毛毯。
李建成在毛毯上坐了下來,心中卻在思慮這次父皇的離奇暈倒,還有這麽長時間的昏迷,很顯然,父皇並不是因為時局不利而受刺激暈掉,巴東郡戰敗父皇上午就知道了,當時自己就在他身旁,他雖然吃了壹驚,但也不至於痛心疾首而暈倒,而且後來還商量出兵巴蜀壹事,不可能是因為時局。
“殿下!”
這時相國陳叔達出現在門口,“我有件事要告訴殿下。”
李建成點點頭,“進來吧!”
陳叔達走進房間,隨手關上門,他走到李建成面前坐下,低聲道:“剛才我遇到王禦醫,得到壹個消息,聖上從前天晚上就開始尿血了,很嚴重,這件事聖上封鎖了消息,今天聖上的暈厥極可能與此有關。”
李建成壹驚,他卻不知道此事,連忙問道:“那後果有多嚴重?”
陳叔達輕輕嘆了口氣,“王禦醫說,聖上可能熬不了幾個月了。”
李建成的心中壹下子沈重起來,如果是這樣,後果真的嚴重,自己的父皇快不行了嗎?李建成心中亂成壹團,嘆了氣道:“陳相國,我該怎麽辦?”
陳叔達沈默良久,這才緩緩道:“殿下應該問壹問,為什麽會造成這樣的後果,因為這可能和將來聖上不幸西去後的局勢有關。”
李建成壹怔,便問道:“那妳告訴我,是什麽原因造成父皇尿血並暈厥?”
“殿下,我追問了王禦醫,他說,這很可能是壹種慢性中毒。”
“中毒!”李建成壹下子驚呆了。
這時,李建成忽然想到壹事,壹股寒氣頓時從他的脊椎骨上冒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