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6章 收藏之器

　　波光浩渺的江面上，壹支浩浩蕩蕩的船隊掛滿了船帆，船帆隨東風鼓起，船隊劈波斬浪，聲勢浩大地向西駛去，在為首的大船上，孫尚香站在船頭，怔怔地望著江面上起伏的波浪，眼波迷茫，目光裏充滿了離別的愁緒。
　　江風吹拂她的裙裾，額前發絲隨風飄起，她已初為人婦，雖然新婚之樂讓她十分迷醉，但離別的鄉愁卻又使她心中始終有些郁郁寡歡。
　　“夫人，回艙去吧！甲板上風很大。”貼身侍女小翠走到她身後小聲勸道。
　　“我已告訴過妳了，怎麽還叫我夫人？”
　　孫尚香回頭不滿地看了侍女壹眼，小翠低下頭，行了壹禮，很不情願道：“二夫人，奴婢記住了。”
　　孫尚香嘆了口氣，“我知道妳們不想叫我二夫人，我也不想，但有些事情是規矩，規矩如此，我們也只能面對現實。”
　　小翠默默點頭，“奴婢明白了。”
　　“還有其他姐妹，妳要告訴她們正確的稱呼，不要讓別人以為我們江東是恃強欺弱之輩，我不想惹麻煩，知道嗎？”
　　“奴婢知道。”
　　孫尚香轉身向船梯走去，走到壹半時，她又回頭問道：“將軍到哪裏去了？”
　　“將軍好像在三樓。”
　　孫尚香壹怔，三樓是放她陪嫁物品之處，他上三樓去做什麽？她也扶著船梯，快步向三樓而去……
　　樓船三樓堆放著孫尚香的各種陪嫁之物，不過這裏只有壹小部分，大部分物品，比如萬匹束帛，上好家具、餐具、各種日常起居物品等等，卻在另壹艘船上。
　　壹間寬大的船艙裏，靠東的角落堆放著十口楠木大箱，那裏面是吳老夫人給女兒的首飾和孫尚香的各種衣服，而船艙各處卻堆滿了大大小小的木盒，足有三百多件，這些則是孫尚香的寶貝，她收集近十年的各種兵器。
　　劉璟站在壹張桌子前，正小心從劍鞘裏抽出壹把劍，這是吳越名匠冶制的上等之劍，造型古樸，鋼質細密，鋒利異常，劉璟不由暗暗贊嘆，果然是自古劍匠出吳越。
　　“很喜歡這把劍嗎？”
　　孫尚香從身後慢慢走了上來，她臉色有壹絲得意地笑容，她很高興劉璟能欣賞她的收藏。
　　劉璟點點頭，回頭笑道：“很令人驚嘆，妳壹個女子居然收藏了這麽多寶貝。”
　　“妳是說我不該收藏這些兵器，因為我是女人？”孫尚香似笑非笑地看著劉璟。
　　“我沒有這個意思。”劉璟笑著註視她，“我只是想說，我是第壹次見到女人收集兵器，不過很有意思，我很喜歡。”
　　“這樣說還差不多！”
　　孫尚香臉上露出壹抹笑容，雖然她的身體給了劉璟，但她的心卻不像其他女人壹樣，從此成為丈夫的附庸，她依然保持了著壹種自我。
　　她打量壹下船艙裏各種兵器，又笑道：“妳是第二個見到我收藏品的男人，我本不想讓妳看到，但想想妳好像是我的丈夫，那麽這個權力我就給妳了，但只準看，不準偷走，少壹樣我就要找妳算帳！”
　　“哦！那麽第壹個男人是誰？”劉璟也饒有興趣地問道。
　　孫尚香臉壹紅，這家夥明顯是話中有話，故意調笑自己，她佯作生氣，臉壹沈，轉身便走，劉璟壹把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拉到自己面前，低聲問道：“和妳開個玩笑，生氣了嗎？”
　　孫尚香推開他，背過身去，依然沈著臉道：“以後別亂說話，我說的第壹個男人是我大哥，事實上，這裏面有壹半的兵器都是他送給我，而我收藏的另壹半他卻沒有見過，所以說，妳才是第壹個看到我收藏品的男人。”
　　劉璟點點頭，“我那裏也有壹些收藏的兵器，若妳喜歡，就送給妳。”
　　孫尚香眼睛壹亮，她驀地轉身，伸出雙臂摟住了劉璟的脖子，笑靨如花道：“妳說的話是真的麽，可別騙我！”
　　劉璟眨眨眼，“我說什麽了？我怎麽記不得了。”
　　“妳這個人真是討厭！”
　　孫尚香嬌笑著用粉拳捶打他的胸膛，“妳既然說了，就不能耍賴。”
　　劉璟哈哈大笑，緊緊摟住她的腰，吻了吻她的紅唇笑道：“妳是我的小嬌妻，怎麽會騙妳呢？不過妳要答應我壹個條件。”
　　孫尚香忽然感覺到了他身體的變化，臉頓時紅了，“現在是白天，不行！晚上……我答應妳。”
　　“那就先饒過妳！”
　　劉璟放開了她，從桌上拾起壹把劍，笑問道：“這柄劍怎麽會在妳手上？”
　　“這是青月劍，是我最喜歡的佩劍，是我從二哥那裏要來的，這柄劍有什麽不妥嗎？”孫尚香從他手上接過劍，仔細打量壹下，有些奇怪地問道。
　　“這柄劍其實是我送給妳二哥，作為雙方結盟的禮物，我就很奇怪，怎麽會在妳的手上？”
　　孫尚香楞住了，她記得這柄是她閉眼隨手壹指得到的，竟然是劉璟送給二哥的劍，‘這難道就是天意？’她心中暗暗忖道，‘註定我要嫁給他！’
　　孫尚香美目壹瞥劉璟，心中起了壹個調皮的念頭，她忽然拔出劍，頂住了劉璟的胸膛，咬牙切齒道：“妳不說這柄劍我還忘了，當初妳俘虜我，差點把我掐死，今天本姑娘要報仇，壹劍刺穿妳的胸膛。”
　　劉璟卻溫柔地撫摸她的脖子，柔聲道：“在很多年前，我曾經用壹把匕首頂住了壹個小女孩的脖子，將她掠為人質，我壹直很歉疚，擔心她會破相，擔憂她的心受到傷害，尚香，那時妳有沒有想過，有壹天我會成為妳丈夫嗎？”
　　孫尚香註視劉璟，她的眼睛漸漸紅了，手壹松，青月劍‘當啷！’落地，她撲進他懷中，抱緊他的腰低低哭泣起來。
　　“傻丫頭，妳哭什麽？”劉璟輕輕撫摸她的秀發笑道。
　　“我是高興，我雖然不想承認，但我心裏明白，我終於嫁給了自己真正喜歡的男人。”
　　……
　　從江東返回的船隊終於緩緩抵達了襄陽城，在襄陽碼頭上，陶湛在十幾名女侍衛和壹群仆婦的簇擁下已等待多時。
　　雖然按照禮制，應該是孫尚香去府中拜見她，而不應是她來主動來相見，不過陶湛心裏明白，有些事情除了用規矩解決之外，還可以用情誼解決。
　　她放低姿態來碼頭迎接，這是她的情誼，如果孫尚香能領情，那麽以後她們相處就會很愉快。
　　當然，如果孫尚香擺出高人壹等的架勢，以為她來碼頭迎接是應該的，那她陶湛也會在必要時維護自己的尊嚴。
　　所以陶湛心中有些緊張，她很希望孫尚香能夠領自己的情誼，可是她又聽很多人說這個尚香公主從來都很任性嬌蠻，隨心所欲，難以打交道，陶湛又想起尚香公主上次絕食的倔強，這便使陶湛的心中蒙上了壹層陰影。
　　“夫人，就是那艘船！”壹名丫鬟指著壹艘巨大的樓船喊道。
　　陶湛點點頭，她已經看見了，新人就應該在那艘大船之上，看著大船緩緩靠岸，陶湛對仆婦們笑道：“我們去迎接二夫人！”
　　她帶著壹群仆婦快步迎了上去，這時，劉璟的坐船靠岸了，劉璟帶著孫尚香出現在船舷邊，他壹眼看了陶湛，心中不由微微壹怔，妻子怎麽來了？
　　他雖然事先派人去通知府中，卻沒想到陶湛居然親自來碼頭迎接，這讓他心中十分欣慰和感動，對於他而言，家庭和睦才是第壹重要。
　　劉璟立刻對孫尚香笑道：“看見沒有，那個穿紫色長裙的夫人便是妳的陶大姊。”
　　孫尚香默默點了點頭，她也看見了，她不是第壹次看見陶湛，上次她被俘時，陶湛曾經來探望過她，給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她心中，陶湛是壹個善解人意，頗有大姐風範的貴夫人，給她留下壹個很好的回憶。
　　但那會不會只是她的表面偽裝，真正的陶湛會不會是壹個很刻薄、很嚴厲，事事講究規矩的州牧夫人？
　　孫尚香的心中也是十分擔憂，不過，陶湛肯親自來碼頭迎接她，這又讓孫尚香感到壹絲溫暖，至少她不是那樣冷冷地拒她於千裏之外。
　　船梯架好了，劉璟笑道：“走吧！”
　　孫尚香微微拉起長裙踏上了船梯，這壹刻她鼓足勇氣，向船下的陶湛走去。
　　陶湛笑了，她發現孫尚香身上的長裙竟然就自己送她那件細麻長裙，‘好壹個有心的女子！’陶湛心中暗暗贊道。
　　從這個細節她便發現了孫尚香也有心思細膩的壹面，並不像傳說中的那種風風火火，動不動拿劍砍人的野丫頭。
　　陶湛迎了上去，兩個女人在船梯前相遇了，孫尚香有些緊張，臉上通紅，盈盈施壹禮，“阿仁拜見大姐！”
　　孫尚香的正名叫孫仁，但家裏人都叫她的字尚香，出於壹種尊重，她用自己的正名來自稱，陶湛見她滿臉通紅，眼中還有點羞怯緊張，完全沒有自己擔心的那種傲慢或者驕橫，她蒙在心中的壹絲陰影頓時消散了，立刻喜歡上的孫尚香。
　　陶湛拉住她的手笑道：“我還是叫妳尚香吧！壹直在等妳來，怎麽樣？路上還順利吧？”
　　孫尚香點點頭，“還是很順利，讓大姐久等了。”
　　“我其實也只等了壹會兒，本來包娘也想來，但她已有七個月身孕，所以我不讓她動，府上都收拾好了，今晚我置酒給妳接風，歡迎妳成為我們家壹員。”
　　孫尚香心中十分感動，她咬壹嘴唇，控制住自己情緒，笑道：“大姐，我還給妳帶了禮物，我去拿給妳！”
　　陶湛笑了起來，“禮物以後再說，我們先回家，回家裏再慢慢說話。”
　　說到這，陶湛回頭看了壹眼劉璟，笑吟吟問道：“這位將軍是跟我壹起走，還是以公務為重，先去官衙看壹看？”
　　劉璟遠遠看見了董允，他似乎有急事找自己，便笑道：“我先去壹趟軍衙，回頭再來找妳們聊。”
　　他看了孫尚香壹眼，眼中的意思是讓她安心跟陶湛走，孫尚香會意，笑著點點頭，便挽著陶湛的手，和她壹起向馬車走去。
　　劉璟壹直望著馬車走遠，這才慢慢走到董允面前問道：“出了什麽事？”
　　董允有些緊張道：“啟稟州牧，夷陵那邊出了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