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識數少女

　　沿著大路，壹直向南。
　　余生拉著韁繩，嘟囔道：“我這也算牛郎了吧，不對，放牛郎。”
　　壹字之差，謬之千裏。
　　“哎”，他眼前壹亮，踢身旁不情願走路，只願探頭向田壟的水牛。
　　“妳若真有妖氣就好了。”余生說，“也能指點我去看美女洗澡，討個仙女回來做老婆。”
　　余生心說白日夢若成，戲文、傳說裏也就沒董永，沈香他爹這些人什麽事兒了。
　　靈光壹閃，被水牛牽著，做著白日夢的余生突然停住了。
　　他記著故事裏，牛郎是在河邊看七個仙女洗澡，然後挑中織女的。
　　登時，余生聽到心中有東西破碎了，那是童年關於牛郎織女愛情故事的美好記憶。
　　“忒下流了，比八戒還下流。”余生充滿嫉妒的譴責，仿佛真看了他的仙女。
　　水牛才不管他在想什麽，壹甩頭，差點將站住的余生拉個狗啃泥。
　　大路拐個彎，到了臨近湖邊時，余生才停下來。
　　早已不滿的大水牛，拱開余生，低頭在湖邊的嫩草上大快朵頤，咀嚼之聲，讓余生也有些饞。
　　他大吸壹口空氣，權當解餓。
　　清風徐徐，陽光明媚而不燥，正是補覺好時光，余生於是躺在路旁大樹下。
　　只是他剛閉上眼不足半刻，便被撲扇的翅膀吵醒了。
　　他睜開眼，見不遠處有壹只鳥，它頭上有花紋，嘴白，足紅，約有胳膊長，甚美。
　　鳥兒低頭，銜起壹根樹枝兒，瞥了余生壹眼後，轉身扇著翅膀起飛向湖面去了。
　　余生目送它，以為它要在湖上搭窩，誰知飛臨湖上後，鳥兒嘴壹松，徑直把樹枝扔在湖面上。
　　它繼續回轉，扇起碎草在余生臉上，又銜起壹枚石子兒，繼續飛臨湖上投下去。
　　余生已經看呆了。
　　他把頭上碎草扒掉，在鳥兒又飛回時，小心問它：“妳是精衛，還是喝水的烏鴉。”
　　鳥兒聞聲，不屑的瞥他壹眼，繼續忙自己的去了。
　　余生也不期望它回答，但妳翻白眼是幾個意思？
　　余生也不睡覺了，準備以目光讓它愧疚。
　　他躺在草地上直直盯著鳥兒，看它忙上忙下，然後睡著了。
　　余生是被包子他爹，四哥叫醒的，“妳小子怎麽睡這兒了，也不怕湖裏鉆出東西來。”
　　“四哥。”余生睡眼惺忪。在這兒遇見四哥不稀奇，他家田地在最南邊。
　　余生站起來，向四周望了望，已經不見那只鳥兒了。
　　他牽了牛，道：“不怕，鉆出東西來也是先把牛啃了。”
　　“那還是把妳啃了把。”四哥玩笑道，“我還指著它耕地呢。”
　　鎮子上養牛人家不多，農耕時節乃余生家大水牛最忙碌的時候。
　　他們慢悠悠向鎮子走去。
　　四哥右手三根指頭在兒時水邊玩耍時被怪魚咬掉壹小節，是以他不停告誡余生不要在水邊睡覺。
　　余生不住點頭答應。
　　他們經過水車時，聽水車“吱呀”著將水提上來，“嘩啦啦”流向田裏。
　　水上壹群鴨子，安靜呆在水車旁，它們較昨日少了壹兩只，也不知被誰吃了。
　　走上石橋，穿過牌坊後，余生見壹著柳色襦裙少女，正探頭向客棧裏望。
　　“客官，打尖兒還是住店？”余生在後面問。
　　“呀。”少女壹驚，回過頭見到余生，鎮定少許後才小心道：“我，我用飯。”
　　余生拍水牛，讓它自己回後院，“客棧現在只有青菜。”
　　“嗯，嗯。”少女點頭，“我就吃青菜。”
　　“好嘞，裏面坐，菜馬上來。”余生將少女迎進客棧，又擦了擦凳子。
　　少女有些拘束，不擅言談，走路，坐下，說話都小心翼翼，頗似剛出窩小兔子，壹丁點風吹草動都能把她嚇回去。
　　客棧內，有人壹直盯著她，更是讓她擰緊衣角。
　　幾乎片刻，少女耳朵，脖子便被看紅了，頭更是要埋進胸裏。要知道，她的胸不比八鬥大。
　　余生洗手出來時，正見到這壹幕。
　　他過去將天師推向後院，“去去去，哪兒涼快哪兒呆著去。”
　　天師指著客棧他方才位置，“那兒最涼快了，太陽曬不著，還有穿堂風。”
　　“那就哪兒熱去那兒呆著去。”余生繼續推他。
　　天師才不去，“我不看她了成不？”
　　“那妳也在外面呆著，正好將那只犯案的耗子緝拿歸案。”余生說。
　　天師不住後退，“我又不是貓，這不是黑貓警長它們的任務麽？”
　　“它們還小，妳就不能多管點兒閑事？”余生說著，將客棧通向後院的門關住了。
　　有些不對，天師站在後院思索著。
　　余生讓少女先喝水，他才又回到後廚。
　　天師推開後廚的門兒，笑罵：“妳小子，罵誰是狗呢。”
　　余生擺擺手，生火，顛鍋，放鹽，井井有序，動作嫻熟。
　　天師在後面著眼花繚亂，也知道青菜為何這般好吃了。
　　壹大盤青菜很快出鍋，余生利索端了上去。
　　少女目光正在黑貓警長身上。它們在盆兒前轉悠，時不時爬上去瞅壹瞅，被金鯉濺壹頭水。
　　“謝謝。”少女謝過余生，用筷子夾壹小口，小心嘗了嘗後，雙眼立刻瞇成柳葉彎彎狀。
　　“果然好吃。”她不能自已的說，見余生看她，又害羞的低下頭。
　　“妳聽別人提起過？”余生好奇問道。
　　“嗯嗯。”少女點頭，“壹個畫師告訴我的。”
　　“他呀。”余生立刻想起了那迷路的畫仙，“他找到去往揚州城的路了？”
　　少女點頭。她吃的很慢，每壹口都仔細品味著，很珍惜每壹片菜葉。
　　這讓身為庖廚的余生很高興。
　　約半個多時辰，少女才用完飯。
　　“結賬。”少女小聲說，若不是客棧唯有她壹個，余生當真聽不見。
　　余生走過去，見少女將荷包小心取出來，將裏面銅錢小心數了數，有些不舍的看著余生。
　　余生頓覺自己是買人孩子的人販子，他硬著頭皮道：“壹個子兒就成。”
　　“哎，真的嗎？”少女壹喜。
　　她又低頭數荷包內銅錢，用指頭算著，“有五個十個，剩下差五個十個，壹盤壹個，十個十盤……”
　　“五十五盤。”余生忍不住說。
　　“這麽多？”少女擡頭，笑道：“那我還能再來……”
　　見她又要用指頭數，余生不忍她殺死不多的腦細胞，忙道：“五十四天。”
　　“不是五十五天嗎？”少女雙眼戒備的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