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二章 先機

　　完顏兀術在大帳內看望傷兵情況，當然不是偽齊軍傷兵，而是操縱重型投石機的傷兵，基本上都是女真士兵，他們都是被雷鷂子爆炸時飛濺的毒釘擊中。
　　大帳內彌漫著惡臭，到處都是士兵們痛苦哀嚎的聲音，毒性發作帶來的劇痛讓士兵們難以忍受。
　　這時，完顏兀術看見桌上盤子裏有十幾顆毒釘，他伸手拾起壹顆毒釘細看，就是壹顆小鐵疙瘩，縫隙裏還隱隱看見淡藍色的幹漬，他把毒釘扔回了盤子。
　　壹名軍醫上前給完顏兀術行壹禮，完顏兀術指著盤子裏的毒釘問道：“這些毒釘的毒性很烈嗎？”
　　“回稟都元帥，這種毒釘就是用砒霜熬制，談不上很烈，但也不弱。”
　　“最後會怎麽樣？”
　　完顏兀術看了壹眼大帳內的傷兵問道：“他們都會死？”
　　“雖然現在很痛苦，但因為毒藥量小，只要不是射中腦袋、心臟等要害部位，壹般不會死，卑職以前救治過同樣的傷兵，最後都是喪失了作戰能力。”
　　“什麽意思？”
　　“就是他們連十幾斤的重物都拿不動，差不多人就廢了。”
　　“該死！”
　　完顏兀術低聲罵了壹句，不想再看下去，轉身離開了大帳。
　　走出大帳，他深深呼吸壹口新鮮口氣，大帳內的惡臭著實令他難以忍受。
　　完顏兀術望著遠處的甘泉堡，心中充滿了焦慮，宋軍的毒釘火器和猛火油，他找不到破解之策，壹旦攻城，必然會出現大量傷亡，五千人的試探進攻，最後只退下來壹千八百余人，可見宋軍準備之充分。
　　這時，韓常走上前道：“都元帥，卑職倒是有破解敵軍火器的應對之策。”
　　完顏兀術精神壹振，連忙道：“妳說！”
　　“卑職和陳慶打了多次交道，卑職發現火藥桶的威力並不大，除非是在面前爆炸，否則傷害不大，關鍵是毒釘……”
　　“我也知道毒釘厲害，關鍵是怎麽防？”完顏兀術打斷他的話。
　　韓常不慌不忙解釋道：“如果火器是落地爆炸，這個時候人壹定要趴下，用盾牌擋住頭部，如果火器是在空中爆炸，最好就是蹲下，把盾牌舉在頭頂。”
　　旁邊範拱幹笑壹聲道：“我們怎麽知道它會在哪裏爆炸，肯定是爆炸後才知道是在頭頂還是落地，問題是我們怎麽事先知道？事先防備？”
　　韓常嘆息道：“軍師的質疑很對，所以最好就趴下，至少能防住其中壹種情況。”
　　範拱還想再質問，完顏兀術擺擺手，“只要有壹個簡單的辦法就可以了，趴下不錯，可以推廣！”
　　“多謝都元帥！”
　　回到自己大帳，完顏兀術這才對範拱道：“不管韓常的辦法有沒有作用，但我們要給士兵壹個交代，安撫住他們的緊張，要不然這壹戰就沒法打了。”
　　範拱連忙道：“卑職考慮不周！”
　　完顏兀術嘆了口氣，“我現在終於有點理解西夏十萬大軍為什麽攻不下甘泉堡了，這座城堡給人壹種威壓之感，進攻的時候就心存畏懼，何況守城軍隊還是壹支守城經驗十分豐富的軍隊！”
　　範拱感受到主帥有點信心不足，便出謀劃策道：“都元帥也不必把對方看得太高，卑職覺得任何城堡都有弱點，關鍵是我們要找到它弱點，就容易攻擊了。”
　　“甘泉堡的弱點是什麽？”
　　“卑職正在調查，暫時還沒有眉目，查到後壹定及時稟報。”
　　“妳仔細去調查，需要多少人力物力，盡管提出來！”
　　……
　　甘泉堡中軍大營內，正中間擺放著壹張大桌子，桌子上有壹座甘泉堡的木制模型，在甘泉堡模型不遠處又擺放著十架很小的投石機模型，這是將領們在模擬對抗投石機進攻。
　　桌子周圍站在壹圈大將，主將陳慶，副將鄭平、楊元清，大將呼延通，還有五虎將中的楊再興、高定、劉璀和牛臯，另外還有後勤將呼延雲，火器將王鐸，斥候將趙小乙，另外還有謀士張曉和知縣蔣彥先。
　　陳慶拿著木桿對眾人道：“雖然我們有很多犀利的防禦武器，床弩、神臂弩、守城弓，火雷和火油，但完顏兀術壹定不會允許我們使用這些武器。
　　我考慮了很久，最大的可能是用投石機火攻城頭，就像當年箭筈關那壹戰，完顏兀術把整個南城城頭點燃了，我們的火油和火雷無法使用，軍隊必須撤離城頭。
　　如果敵軍趁機大舉進攻，等他們攻上城頭後才停止火攻，甘泉堡很可能就會由此失陷，所以我們必須阻止這壹幕的發生，大家都說說吧！”
　　眾人都沈默了，楊再興問道：“那箭筈關是怎麽成功抵擋的敵軍火攻？”
　　楊元清苦笑壹聲道：“箭筈關是我們自己點的火，把攻上城頭的敵軍逼下去，敵軍當時並沒有意識到這個機會，但這壹次恐怕就未必了。”
　　還是鄭平了解陳慶，笑道：“既然都統提出這個風險，相信壹定有對策了吧！”
　　陳慶點點頭，“我是有壹個想法，希望大家多提出壹些質疑，把它完善！”
　　陳慶指投石機道：“這種投石機有個弱點，我之前就發現了，它是分成本體、絞盤、墜箱三個部分，必須現場安裝調試，至少需要半個時辰的時間，我覺得這個弱點就是我們的機會！”
　　……
　　次日天還沒有亮，金兵大營內便響起了轟隆隆的戰鼓聲，這是金兵又要攻城了。
　　軍營內的宋軍士兵紛紛奔上南城頭，這壹次，宋軍士兵將床弩、小型投石機、火雷、火油都統統搬上城頭，他們都明白，今天敵軍攻城絕不是試探了。
　　陳慶站在眺望塔上觀察敵營動向，作為主帥，陳慶手下大將眾多，他已經不需要像箭筈關那樣親自參戰了，但他肩負的責任更加重大，他需要進行整體的作戰部署，壹旦部署失誤，將士就會慘遭重大損失。
　　這時，陳慶看見壹群牛拉拽著巨大的投石機又出來了，陳慶當即令道：“南城頭暫時恢復對抗火攻狀態，物資和軍隊撤往西城頭和東城頭！”
　　對方顯然又要進行火攻了，城頭放滿火油和火藥，壹旦被烈火點燃，後果不堪設想，只能先把它們轉移，但又不能走遠，所以轉移到東西兩面城頭最合適。
　　雖然他已經有應對之策，但萬壹不成功呢？他不想冒這個風險，還是先撤退為妙。
　　命令傳達，將領們率領壹隊隊士兵迅速搬運物資撤退，南城頭又只剩下壹千防火士兵和三千防禦士兵。
　　同時陳慶又下令道：“千步炮準備火攻！”
　　金兵大營鼓聲隆隆，壹隊隊偽齊軍士兵和女真士兵列隊走出，戰旗招展，長矛如林，鐵甲在陽光下閃爍著冷光，騰騰殺氣彌漫著原野，隊伍中夾雜著十架重型投石機，士兵奮力推動，不時喊出低沈的號子。
　　‘嗚——’鹿角號接二連三吹響，壹場大戰終於來臨。
　　這次完顏兀術出動了兩萬進攻大軍，壹萬女真軍和壹萬偽齊軍，兩萬大軍分成十個方陣，方陣內至少有兩百架攻城梯，兩萬大軍在距離城池壹裏外停下。
　　十架重型投石機已經就位了，但還不等敵軍開始調試，宋軍率先進攻了。
　　只見兩個巨大的火球從城內飛出，掠過半空，在天空最高處裂開了，分裂成無數的小火球，迎面向敵軍的投石機砸來，士兵和工匠大喊壹聲，紛紛躲閃。
　　兩坨各五十余斤的火泥在空中分裂成數百小塊，劈劈啪啪地砸進了金兵的投石機大陣中，火泥砸中了擋板和投石機，黏在上面燃燒起來。
　　不少士兵和工匠也被燃燒的火泥砸中，驚得他們大喊大叫，拼命脫掉盔甲和衣服狂奔，逃離了陣地。
　　緊接著十只雷鷂子也從城內飛出，徑直向壹裏外的軍隊飛來，主將韓常大喊道：“弓箭瞄準！”
　　兩萬士兵同時舉起弓箭，瞄準了迎面飛來的雷鷂子，距離他們不到百步，金兵和偽齊軍萬箭齊發，形成壹道巨大的箭網，射向半空中雷鷂子。
　　這倒是壹個好辦法，十架雷鷂子紛紛從半空墜落，在地上爆炸了。
　　雷鷂子雖然失敗，卻成功轉移了金兵的註意力。
　　這時，千步炮再次大顯神威，它們連續發射，將十桶火油投擲進了投石機陣營中，火油桶碎裂，火油被之前的火泥點燃，十架投石機有七架被大火吞沒了。
　　但千步炮卻沒有停止，依舊源源不斷將火油投擲而來，直到烈火徹底將投石機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