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壹十五章 告狀

　　折彥質在第二天就便離去了，時間漸漸到了十二月中旬，又是壹場大雪席卷關中，京兆城內到處是壹片冰雪世界，距離新年越來越近了，家家戶戶貼門符，做年糕，釀屠蘇酒，所有人都沈浸在新年將至的氣氛中。
　　這天是休日，外面還在下著雪，房間裏卻溫暖如春，陳慶在書房裏陪壹歲的大女兒雪兒玩耍，雪兒非常調皮，在陳慶身上爬上爬下，沒壹個正形，用母親呂繡的話說，和她小時候壹個樣。
　　兒子陳冀卻非常穩重，三歲孩子居然不調皮，坐在旁邊安靜繪畫，他喜歡書法和繪畫。
　　這時，呂繡走進來，抱起女兒笑道：“小家夥不要搗亂了，妳爹爹有事呢！”
　　小家夥從背後抱著父親的脖子不肯走，陳慶笑道：“今天是休日，可以多玩壹會兒。”
　　“阿櫻和阿蓮在找妳呢！好像她們遇到什麽事情，情緒很激動。”
　　“讓她們過來，我來問問是什麽事情？”
　　呂繡走到門口吩咐使女壹聲，使女連忙快步去了，不多時，余氏姐妹匆匆趕來，壹起行壹個萬福禮。
　　陳慶笑問道：“夫人說妳們遇到什麽事情了？”
　　余蓮連忙道：“其實不是我遇到的，是我的使女冬香遇到的，她剛才出去買脂粉，回來說，府衙前跪了好多人，都是老人，我和阿櫻跑去看了，真的跪了好多人，士兵正在勸他們離去。”
　　陳慶壹怔，問道：“有多少人？”
　　“至少有五六十人，都是老人。”
　　陳慶眉頭皺成壹團，把女兒交給呂繡，起身道：“我去看看。”
　　“夫君讓親兵去看看吧！外面還下著雪呢！”
　　“不用找親兵，反正很近，我去看看。”
　　陳慶心中很不舒服，幾十個老人跪在雪地裏，難道他的治下有這麽大的冤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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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下得很大，天地間壹片灰蒙蒙的，陳慶帶著數十名親兵趕到宣撫使司官衙，卻見蔣彥先在給士兵們交代什麽，地上已經沒有看見老人了。
　　陳慶走上前，見地上有很多腳印，還有跪拜過的痕跡，這時，蔣彥先上前道：“卑職也是剛剛得到消息趕來，說是有壹批老者，天剛亮就跪在這裏了。”
　　“他們人呢？”
　　“我讓士兵把他們送去對面客棧歇息了，答應給他們不要錢住店，他們才肯去。”
　　“他們為什麽在這裏跪拜？”
　　蔣彥先搖搖頭，“好像是訴冤情，和土地有關，卑職還沒有來得及問詳情。”
　　陳慶眉頭緊鎖，他最擔心的就是和土地有關，果然來了。
　　“去看看吧！”
　　陳慶在數十名親兵護衛下向客棧走去，客棧就在斜對面，相距百步左右，它是官辦的客棧，占地有十畝，壹般外縣官員來京兆辦事，都會住在這裏。
　　掌櫃當然認識陳慶和蔣彥先，連忙把他們請到客堂上就坐。
　　“剛才有壹批老人，他們還在嗎？”
　　“還在，壹共有五十四人，小人已經安排他們住下了。”
　　陳慶點點頭，“妳去領幾個頭領過來，盡量不要驚動其他人。”
　　“小人明白！”
　　掌櫃匆匆走了，不多時，他帶著三名老者過來，老者顯然已經知道了陳慶的身份，走進客堂便跪下磕頭，“小民拜見郡王！”
　　“妳們請坐下！”
　　掌櫃搬來幾個小凳子給他們坐下。
　　蔣彥先道：“妳們有什麽冤屈盡管說，原原本本說出來就是了，不要有什麽顧慮。”
　　“哎！有顧慮我們就不會來告狀了，已經被逼的沒法子了。”
　　陳慶低聲吩咐壹名親兵幾句，親兵立刻轉身去了。
　　陳慶點點頭，“請繼續說！”
　　“我們是同州郃陽縣人，之前我們都逃到巴蜀，然後陸陸續續回來了，卻發現我們的土地都被別人霸占了，壹些不認識的人，他們說土地是他們的，有官府的地契，可是我們也有地契，我們氣憤不過，就去打官司，結果我們居然輸了，簡直好沒有天理，憑什麽我們祖祖輩輩的土地就變成別人的。”
　　陳慶想起了他回來時，在邠州新平縣遇到的事情，難道又是自己頒發的墾荒令引發的後果？
　　蔣彥先小聲道：“卑職覺得很可能是偽齊的募民令引來的後果。”
　　陳慶立刻明白了，金兵殺進關中，百姓死傷無數，還有大量百姓逃亡關中，偽齊國為了給金兵供糧，就從陜北大量招募農民南下，重新給他們辦理了契。
　　老的地契還在，新的地契又出來，矛盾當然會激化。
　　這時，張妙匆匆趕來了，抱拳道：“郡王找我？”
　　陳慶點點頭，便把剛才發生的事情說了壹遍，又道：“這件事監察司接手，壹個壹個詢問，看看他們的訴求是不是壹樣，然後在去同州調查。”
　　“卑職明白了。”
　　陳慶又對蔣彥先道：“先讓他們安心住下，告訴他們，這個問題肯定要給他們解決。”
　　“請郡王放心，卑職會安排好。”
　　陳慶又安撫三名老者幾句，這才起身回府了。
　　陳慶回到府中，心中著實有些煩，負手在書房內來回踱步，他相信類似的案子還有很多，偽齊從陜北遷徙了上百萬人填關中，隨著關中越來越繁華，這種爭奪土地的案子壹定會大規模爆發出來。
　　該怎麽解決？
　　這時，陳慶若有所感，壹回頭，只見趙巧雲端了壹盞茶進來。
　　陳慶眼睛壹亮，連忙笑道：“我的女諸葛來了，趕緊替我想想辦法。”
　　趙巧雲撇撇嘴道：“大姐讓我來送茶，我就知道肯定有事。”
　　陳慶連忙拉她坐下，“能者多勞，妳不幫我誰幫我？”
　　“夫君是王爺，想幫忙的人多呢！”
　　嘴上這樣說，趙巧雲還是坐下，“說吧！什麽事情？”
　　陳慶便把今天發生的事說了壹遍，趙巧雲想了想道：“這件事不是第壹次了，去年就十壹月就發生過。”
　　“去年八月？”
　　陳慶眉頭緊皺，“我怎麽壹點印象都沒有？”
　　“這件事是摻雜在壹樁械鬥大案內，基本上就是壹句話，夫君沒有印象很正常，發生在扶風縣，我記得很清楚，兩個村子為了爭奪土地發生集體械鬥，起因就是壹百多畝土地權屬不明確，兩家人都有地契，壹家是陜北人，壹家是關中本地人。”
　　“那後來怎麽解決的？”陳慶急問道。
　　“扶風知縣將壹百多畝土地壹分為二，兩家平分，後來就沒有鬧了。”
　　陳慶點點頭，“這倒是個好辦法？”
　　趙巧雲搖搖頭，“其實我在那份文牒後，又補充了好幾個辦法，估計夫君都沒有看。”
　　陳慶有些尷尬，“我可能事情太多，忘記了，娘子不妨再說說。”
　　趙巧雲最喜歡丈夫叫自己娘子，壹聲娘子叫得她心花怒放，她抿嘴笑道：“辦法嘛！其實也很簡單，用官田給與補償，無主的農田很多，都成了官田，只要對方地契真實，那就用同樣面積的官田補償，把原地契註銷，裏面的細節由知縣斟酌，第二個辦法就是用錢補償，說白了，就是我們替偽齊擦屁股，但也沒有辦法，都是平民，必須承認陜北農民獲得的土地合法。”
　　“都是不錯的辦法。”
　　趙巧雲又道：“但我要提醒夫君，幾十個老者壹起跑來京兆告狀，事情恐怕不是那麽簡單，背後壹定有人替他們出謀劃策，還有人組織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