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壹十三章 應變

　　蘇油趕緊對趙頊拱手：“陛下，臣將兩宮和皇後接來了，但是宮內還有兩位王爺，請陛下派李憲或者種誼前往找尋。”
　　現在宮中局勢已經完全在趙頊掌握之中，文彥博贊許地看了蘇油壹眼，覺得這娃很有自己和韓琦的風範，拱手道：“陛下，蘇油說的在理，此事便交由種誼去吧。”
　　說完對蘇油說道：“明潤，老唐現在走不開，事態緊急，參知政事的任命已經生效，計司那邊，暫時就交給妳了。”
　　蘇油拱手道：“相公放心，胄案那邊磨坊幾個月來連續開工，囤積了不少面粉，米粉，本是我擔心河北水情準備的，如今正好用來應急。”
　　說完又對曾公亮拱手：“強震之後，或許還有余震，不過烈度壹般會比首震減弱很多，所以過壹陣子可能還有，相公們好好安慰兩宮，以及陛下皇後，無需驚惶。”
　　司馬光怒道：“明潤！自古地震乃是上天示警，豈有預知之理？休得胡言亂語！”
　　蘇油跑去殿中，找來兩支蠟燭，壹個玻璃缸，然後從趙頊身上背著的書包裏取出文士折刀，打開來切下包上壹粒銅紐扣，又割開書包邊緣，抽出壹根支撐包包框架的細鋼絲。
　　然後點燃蠟燭給鋼絲加熱，壹邊說道：“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我承認地震乃上天示警，但是如今天災既起，便當集中力量救援，我說幾點我的看法。”
　　“其壹，上天有好生之德，不會用這種虐殺百姓民人的方法示警。以天地之能，難道不能專門將詛咒加在該死之人頭上？”
　　“其二，災變既起，就應當立刻投入救援，地震範圍很廣，如今京中震感如此強烈，但是還不壹定是震中位置，也許在別處更加慘烈，中樞需要做好這樣的心理準備。”
　　“其三，大震之後，常有余震，甚或能持續數月，望朝廷鎮之以安，不要因之反復更改救濟政策，最寶貴的時間，就在這震後的兩日之內。”
　　“其四，立刻派出偵騎，前往四方，查明地震最嚴重地區，然後派出能員親自前往主持救災賑濟。”
　　“其五，非常時期，停止壹切爭議討論，決策層級為陛下，中樞，兩府。至於求直言，論得失這些操作，留待災後。”
　　“其六，以往大災，禁軍勒束不動，以防動亂，然此壹時彼壹時，這次災變發生於京中，其兄弟父母，都在其列，需許軍中派出小隊探問家屬，如有可能，應將這支力量用起來，許禁軍直接參與救援。”
　　“其七，消息很快會傳到西夏遼國，甚至兩國如今可能已經有了震感，需要邊臣警戒，防止敵人趁火打劫。”
　　“其八，皇宋銀行，立刻成立救災專項賬戶，許商民募捐，同時也方便京中轉運，向地方調撥資儲，審核結算。”
　　“其九，大災之後，常有大疫，禦藥局，大相國寺，天師府應立刻做好相應防疫準備工作。”
　　“其十，既然身為官員，便需以身作則。京中各級官員，需堅守職位，以萬姓為重，如有發生官員不履職，不奉調，違抗令旨，私占救災物資以顧家小之類的情況，非常時期，臣請軍法從事！”
　　眾人都是肅然，這娃平日裏壹副言笑晏晏萬事不關心的的模樣，沒想到小小年紀在關鍵時刻，心腸如此之硬。
　　蘇油繼續說道：“陛下，蜀學認為，任何事情，都是量變引發的質變，地震天災，也是如此。”
　　“因此應對到人事，君王掌治天下，是平日裏防微杜漸，晝夜驚惕，如明日便有天變降臨壹般，而不是平日裏只是鼓吹太平，等到大災臨頭，才慌亂引咎自責。”
　　“災難真的到來時，卻應該早有應急預案，措對之方；反過來鎮之以靜，不至於應對失常。”
　　“陛下，臣位卑言輕，這就出去料理賑災細務，所言是否當用，請陛下與相公們決斷。”
　　嘴裏不停，手裏也不停，話還沒有說完，已經將鋼絲三分之壹處燒得失去彈性，然後截成了兩段，壹段橫擱在兩支蠟燭之間，形成壹座鋼絲橋，另壹段再在三分之壹處燒去彈性，繞出壹個小圈，穿在鋼絲橋上，再在底部折個彎，套上銅紐扣，這就形成壹個懸空的墜重擺針。
　　將玻璃缸裏的金魚倒入廣場上的大銅缸中，將玻璃缸扣在擺針之上：“陛下，相公，這是壹個簡易的地震儀，現在裏邊無風，指針再要擺動，那必定是余震發生。”
　　“司馬學士的指責，我無話可說，所言是真是假，我們用事實證明。”
　　說完轉身大步去了。
　　壹幹大臣看著蘇油嘴裏劈裏啪啦，手上變戲法般變出壹個物事，都傻了壹般，文彥博想了壹陣：“蜀中近十年發生過大震嗎？怎麽蘇明潤如同經歷過壹般，如此冷靜明晰？”
　　曾公亮搖頭。
　　就在這時，指針開始擺動，朝臣們頓時轟然驚呼起來，然後互相問妳感受到了嗎？
　　有的說有，有的說沒有。
　　緊跟著，又是壹次小震，這次指針擺動比上次劇烈得多，而且多數朝臣都感覺到了。
　　文彥博頓時反應過來：“蘇明潤這件物事，是將地震動靜放大了數倍！他說的是對的，大震之後，還有余震！”
　　曾公亮問道：“剛剛蘇明潤說的十條是什麽？趕快記錄下來，供中樞參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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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油回到胄案，壹路上不少屋檐下，都是碎磚瓦，皇宮也到了幾堵墻，街市之上，更是壹片混亂。
　　沒過多久，便見到正在壹處倒塌房屋搶險的呂公著。
　　蘇油上前打招呼：“呂公，當務之急，除了救人，還要派巡丁看護各處倉儲，以免生亂。”
　　呂公著滿臉塵灰，看樣子還扛著壹把老骨頭親自搬磚來著，見到蘇油滿臉都是淚：“天不佑大宋！明潤，天不佑我大宋啊……”
　　蘇油趕緊安慰：“呂公毋憂，好在計司如今清點完畢，京中各倉儲，賬實相符，存糧經過核計，足夠支撐，我這就去計司坐鎮。”
　　“呂公，妳的職責，在掌握災情，控制局勢，調派人手，而不是親身參與搬磚扛柱子！”
　　“生民傷毀固是哀痛，但妳現在不是要救這壹屋子的人，是要救壹京城的人！想想汴京城癱瘓三日之後，百姓們吃什麽，喝什麽，睡哪裏？！”
　　呂公著悚然而驚：“那明潤妳趕緊去，老夫這就回府衙，召集縣令都頭！”
　　蘇油來到計司，開始履行職責。
　　第壹件事就是從四通商號調壹支會計出納隊伍過來，然後指示找尋各級下屬，非常時期，全部回來上班！
　　接著派出衙前行走，前往各大倉儲，統計受災情況，再讓人找呂公著和樞密，調軍保護。
　　如今各處倉庫剛剛經過清點，快要過期的存糧，已經被蘇油加工成了面粉，蘇油指示胄案各坊司，能用的爐頭都用起來，烤胡餅！
　　胡餅就是饢，壹般做法跟漢族烤燒餅很相似。在面粉中加少許鹽水和酵面，和勻，揉透，稍發，即可烤制。
　　另外集中力量恢復出兩臺滾筒粉碎機，淘洗幹凈在下頭生火，然後將各種豆粉，米粉，面粉，芝麻粉倒進去封閉兩頭邊轉動邊烘烤，很快就得到壹堆的炒面。
　　炒面直接加開水水調成糊就能食用，如果救急，冷水也行。
　　用這東西加工炒面，效率極高，僅僅壹個下午，兩臺機器已經加工出兩千斤。